宇文拓摆手道:“听你这话听得都絮了,太妃那一日也与太后念叨起你的婚事来,依朕看,不妨先立个侧妃,正妃的位子朕留着让你自个儿挑。”说罢,话锋一转,笑着瞧向顾承恩道:“你家中有位女儿,仿佛年岁也到了,就许配给睿亲王为侧妃如何?”
他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皆是一惊,顾承恩显然没有料到皇帝忽然出了这么一手,一时间也怔住了。夕鸢脑海中也是一顿,不明白宇文拓说的是醉话,还是试探……亦或是,他为了给顾承恩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又不愿他的女儿入宫为妃,所以就要宇文哲来……
“皇兄美意,臣弟本不该推辞,只是臣弟如今并无成家之念,唯想帮皇兄分忧,为国家出力。”宇文哲上前一步,捧着酒盅道,“臣弟不愿耽搁了顾小姐,还请皇兄……体谅臣弟小小私心罢。这一杯酒,臣弟自罚,请皇兄赎罪。”
宇文拓神情微微一愣,扫了一眼台下众人的脸色,而后轻轻笑道:“三弟在朝政上一惯用心,有你辅佐,朕也放心许多。既然如此,只当朕今晚没有提过这话罢。”
淡淡的两句话,便将方才的事一下抹净,宇文哲回到位子上坐下,神情自若,只是夕鸢心头却有些微的不自在。
脑海中又想起了当初云谨的话,宇文哲这些年来推拒了所有婚事,唯独答应了和自己的那桩……
今晚他又推辞了,且对方还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夕鸢不必想也知道,这事情在旁人的眼里,必定又能说出许多闲言碎语了。
夕鸢连瞧也不想瞧顾承恩的神情,虽然顾承恩未必愿意夕莺给宇文哲做侧妃,但宇文哲这样当中回绝,到底还是伤了颜面的。
更何况……他当初答应了自己这个不受重视的女儿,如今却回绝了那个千疼万宠的女儿。夕鸢低头冷笑,顾承恩这会儿,只怕心头早就翻江倒海起来了。
她听着耳畔丝竹之声,只觉得愈发烦闷,便同宇文昊轻声道:“妾身方才饮的有些快了,这会儿想出去走走,吹吹风兴许好些。”
宇文昊颔首道:“去罢,带个人跟着你,若一会儿还不舒服,那咱们早些回府就是。”
从宴席的喧闹中脱身而出之后,夕鸢才终于长长舒了口气,云谨在她身旁道:“王妃看上去,仿佛心情不是很好。”
夕鸢轻叹道:“只是觉得有些乏累,并不碍事。”
“奴婢斗胆,王妃……可是为了方才三王爷与四小姐之事烦心?”
夕鸢并不意外她会这样问,只是淡淡笑道:“有什么好烦心的?他们成与不成,都与我无关。”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听到身后深深小径之中,传出的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夕鸢心头一紧,而后不知为何忽然又松了下来,沉声道:“王爷怎么总是喜欢在背后忽然出现呢?”
“你倒真是耳聪目明,我站在身后也被你察觉。”小径中一抹人影渐渐清晰,从影影绰绰的树林花枝间走上前来。夕鸢在月色下看清他的容貌轮廓之后,轻轻吁了口气,屈膝一福,“妾身见过王爷。”
宇文哲眉目朗朗,此刻的神情与方才在宴席中并无太大不同,只是眸中却添了几抹柔情之意。“夜露深重,你怎么独自在这儿?”
夕鸢留意到,他对自己不称弟妹,反而直呼一个“你”。她掩住眸中尴尬之意,淡淡道:“方才在席间酒喝得急了,有些头痛,便出来走走。这会儿已经好的多了,王爷自便,妾身先行回去了。”
她一转身,却觉得手腕上蓦地一紧,这样的事情已不是第一回了,比起上一次的惊慌,夕鸢此刻只是转身用力将手向后一挣,厉声道:“王爷自重,就算今夜王爷兴致好,喝多了酒,也不该这样放肆!”
宇文哲眼中的神采被她的话语一震,由柔和渐渐转为诧异,而后归于无奈。他叹了口气,退后一步低声道:“是我唐突了。”
夕鸢深深吁出一口气后,望着宇文哲眸子缓缓道:“这样的事,希望再也不要发生第三次了,王爷前途远大,身份贵重,言行就更该比旁人谨慎,免得落人口实。”
“身份贵重又能如何,方才在席间,皇兄的一番言语你并非没有听见。”宇文哲抬眸向上瞧去,仿佛在打量着这墨色锦缎一般的天际,语气之中尽是无奈,“正是因为生在这帝王尊贵之家,婚姻大事处处受制,便是想将爱意藏于心间,也是万般无奈。”
夕鸢侧过脸去,轻声道:“其实,皇上也是一番好意,夕莺貌美聪慧,又深得父亲喜爱,王爷方才……”
“凭她再好,终究不是我心之所向。”宇文哲说完这句,再一抬眸,神情复又温柔起来,“你兄长和父亲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你……在王府中,可有遇到什么难处?”
夕鸢明白他的意思是想问自己有没有被娘家牵连,宇文哲的嗓音低沉而磁性,她听在耳中,心里也不自觉有些温暖。
倘若他对自己不是有那种那种感觉,两人当个朋友,多个蓝颜知己什么的,本来也挺好。
长得帅,又温柔,标准的钻石王老五,还没老婆……
打住打住,再想就又要歪了!夕鸢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多谢王爷关怀,王府众人待妾身极好,太妃也是慈爱万般。”
宇文哲微微垂下眸子,夕鸢恰好也望着地下,两人站着的角度让夕鸢将宇文哲映在地面的轮廓看的十分清楚,只听他幽幽道:“似乎每一回相见,我总是在问你这一个问题,只是纵然每次都问,我心里却仍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