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少棠微微摇头,哂道,“这些日子太过忙碌,实在是没有工夫静下心来,明日一早我便将礼物奉上,绝不食言而肥。等你看了那礼物,另一个问题的答案,估计你心里也就有了定数。”
这会儿恰好也到了夕鸢的院子外头,她笑指着当空星月道:“天色不早了,快回去睡罢,大家都平安,有什么想说的话,往后还能慢慢再说。你们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是该先好好地睡一觉。”
应少棠含笑颔首,站在原地望着她走进屋去,夕鸢进门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他仍旧站在那儿,未曾离去。
只有经过了这样的生离死别之后,才会明白身边之人,只要能够平安,就强过一切。
这会儿已经过了困意最浓的时候,再加上刚刚也睡了片刻,夕鸢倒也不觉得十分困倦。躺在床上睡意都很浅,外头有什么风吹草动,似乎都能听见。
这一天过得实在是漫长,提心吊胆和疲惫乏累之后,心里头剩下的竟是无比的清明。她阖着眸子,想到方才应少棠说的话,便更睡不着了。
从前在各种各样的宫廷争斗戏码里,也不是没见过皇上残害自家手足的,原先觉得这大殷兄友弟恭很是太平,谁知这太平之下,也是杀机四伏。
如果宇文昊因为李守成自杀这事,被皇上怀疑是他放走了李守成,那可真是太冤枉了。然而那一日马蹄踏碎平川,刀剑密布,李守成连个全尸都找不回来,若真有人要在这上头做文章……
这个皇上夕鸢见过几次,看模样像是个明君,宇文昊和宇文哲对他似乎也都颇为敬重。只是从另一方面来想,那个时候舒慧太妃也曾为了避讳太后与皇上,费过许多的周折手段。宇文昊小的时候得先帝疼爱,皇帝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头却难保没有疙瘩。
如今朝中不安分的几根竖刺都已拔除,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应少棠也说了,皇帝说不准会过河拆桥,将宇文昊视为下一个眼中钉。
这个地方,人世间的相处怎么这样奇怪?她和夕莺从前势如水火,眼下却能同甘共苦,她和兰清云谨萍水相逢,却能携手与共,可再看宇文昊和皇上呢?宇文昊为了他这个皇兄,可谓是愿意做的不愿意做的,全都咬牙抗下,到最后又换回了什么?
天家富贵之下,手足之情淡漠到如此地步,让人看了都觉得齿冷。
只是如今却不知道,宇文昊心里有什么样的打算和主意呢?
这一夜便在这样的辗转反侧之中悠悠度过,心思又重,睡意又浅,最后却也竟然睡了过去。清早醒来的时候,恰好瞧见芬儿将早饭送进屋来,她揉着眼睛起身道,“什么时辰了?”
“姑娘真是好睡,外头天色早就大亮了呢,爷早起还问了奴婢,怎么还不见姑娘的人。奴婢说来喊您,爷又说不必,只说让您多睡上一会儿,饭菜也端到屋里来用就是。”
夕鸢闻言朝窗外瞥了一眼,发现真的是时辰不早,没想到自己稀里糊涂竟然睡了这么长的时间。她起身下地后,用帕子擦了把脸,余光扫到桌旁放着一卷画轴,随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昨晚我好像没看见这儿有副画。”
芬儿回道,“啊,这个呀,这是那位应公子临走前让奴婢送过来的,说等姑娘醒后,一看便知。”
应公子?临走前?
夕鸢脱口道:“他走了?走哪儿去了?”
“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见了只言片语,什么调兵……回京之类的,那些话奴婢也听不懂,所以没法回给姑娘听了。”芬儿有些羞赧的笑了笑,将瓷碟一一摆好,又取一把漆红描金的竹筷放在旁边,同夕鸢笑道,“姑娘先用饭罢,奴婢去帮姑娘铺床。”
听见芬儿脚步轻快的走进屋去,夕鸢却还沉浸在方才的诧异中无法回神,应少棠怎么今日就走了,是有什么急事,才弄得他如此焦急?
眼眸一垂,便看见了手旁的那卷画轴,夕鸢想起应少棠曾说过的礼物,解开绸绳,谁知里头竟还加了一张小笺。
她将小笺先放在一旁,把画轴缓缓摊开,上头画的,是个女子的侧脸。
唔,而且还是个很眼熟的女子。
这是见到的第几张自己的肖像画了?夕鸢有些微微发怔,她想到从前在王府的时候,笑问应少棠为何画了青竹赠与染香,得到的回答是……
“容颜珍贵,我只为心爱之人画像。”
这这这……
不会吧?
呼吸似乎变得有些稀薄起来,她屏住气息打开那封小笺,应少棠潇洒俊秀的字迹跃然纸上,上头只有那么一行小字。
“恨不相逢未嫁时,惟愿卿心似我心。”
夕鸢手上一颤,那素笺悠然落下,却让门口的微风一卷,带去了门边,悠悠荡荡地打着卷儿落了下来。
她将目光顺着投去,却发现门边多了一双靴子,黑靴的上方是青色衣摆,下一刻那青色衣摆的主人便弯腰伸手,将那素笺拾了起来。
夕鸢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了,唇角僵硬的看着楚离瞟了一眼那素笺,然后又将目光投向自己。
这叫什么事儿啊!
自己收到的情书,被前阵子跟自己表白的人看到了,并且写情书的这个人还是表白那人的……怎么说?姘头?还是好基友?
“这是少棠给你的。”楚离语气淡然,不是问话而是肯定的语气。
夕鸢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干笑两声,“师父起来的可真早啊,吃过饭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吃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