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慧太妃点了点头,吁了口气道:“行了,我也累了,你们都各自回去罢。华音留下,陪我再说说话儿。”
华音正是李氏的闺名,夕鸢见状便淡淡一笑,俯身带着云谨走出门外。到了门外之后,她刻意走的慢些,待周围人群散去之后才同云谨问道,“既然说王爷膝下有两个女儿,怎么只见了这位兰珍郡主,而不见另一位呢?”
“王妃不知,这兰珍郡主乃是二郡主,大郡主兰清郡主的生母出身卑贱,还是王爷尚未封王的时候酒醉之后宠幸的一位侍婢。太妃不喜那侍婢出身,连带着对大郡主也并不看重。”云谨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说起来,那侍婢也是个可怜人,生下大郡主后,便因难产而撒手人寰。如今剩下大郡主在府里,无人照料,又不受疼爱,当真是作孽啊。”
夕鸢闻言不禁蹙眉道:“怎么王爷对大郡主也是不闻不问么?”
“王爷倒是对郡主不差,只是王爷毕竟不能日日守在府中,而府里的下人大多也势力的很。太妃不喜大郡主,下头的人自然也不会上心照料。”
夕鸢轻轻折下一枝挡在眼前的柳条,唏嘘道:“这大郡主也是皇亲国戚,却只因出身不高,而这般可怜……说起来,我算是她的嫡母,怎么到了今日还没有见她。”
云谨在前替她拨开垂下的柳条,含笑道:“大郡主前两日仿佛病了呢,等病好了自然就会来拜见王妃。”
夕鸢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下脚步,抬眸问道:“你可知道大郡主住在哪个院子里么?”
王府修建的很大,光是从前院走到后院就需走上些时候,虽说四处景致皆是好的,但到底也有高低。
夕鸢看着眼前红叶居这般疏冷萧条的模样,不禁皱了眉道:“好歹也是个郡主,那徐氏都住的奢华无匹,怎么一个郡主还没有小小侍妾住的好。”
云谨在旁劝道:“王妃不必生气,下人也不过是看上头人的眼色行事,往后王妃若肯多怜惜着大郡主,便是她的福气了。”
夕鸢轻叹一声,搭着云谨的手进了院子去,里头除了个上了岁数的乳母之外,便只有两个年岁不大的丫头。兰清郡主年方九岁,已是懂事了,只是看来这次病的不轻,夕鸢进去之时,便听见她靠在榻上轻声咳嗽。
兰清虽未见过夕鸢,可周围下人却知道这是王妃,那乳母看着是个府中老人,对夕鸢的态度竟也不很恭敬。
夕鸢瞥了那几个奴才一眼,挨在兰清床边坐下,柔声道,“兰清,我是你的嫡母,听说你病了,特来瞧瞧你。”
“有劳母妃惦记,兰清不孝,竟不能起身相迎……”兰清虽病的脸色苍白,声音低微,却十分知礼,愈发惹人怜爱。
“怎么病成这样,难道没有请大夫来看么?”她说罢,瞪向那乳母,冷冷问道。
乳母似乎对夕鸢这王妃很看不入眼似的,回话时竟连膝盖也不弯一弯的,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请了请了,如何能不请呢?要我说,郡主这身子一贯就不好,王妃还是顾好自个儿,莫要多加操心了。”
“这叫什么话?我身为王妃,乃是郡主嫡母,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指使我不必操心了?”夕鸢冷冷道,“你们这差当的可真是好,若是不愿好好伺候,那只管来回了我就是。正好近日府里要缩减用度,一并打发了你们出去罢!”
那乳母没想到夕鸢竟如此凌厉,见状便慌了神,忙跪下道:“王妃冤枉,并不是没去通报的,只是大夫也来瞧过,只说是染了风寒,不打紧,养养便好了……”
夕鸢扫了眼屋里的陈设,看着兰清身上暗淡无光的旧寝衣,又瞥见乳母头上的钗环,冷笑了一声。云谨见状便厉声道,“还敢说嘴,在王妃跟前竟还不老实么?若是有好好的问诊喝药,郡主气色怎会如此虚弱?”
乳母伏在地上不住告罪,兰清却小声开口道:“母妃不必生气,是兰清自个儿身子弱,怪不得旁人的。”
夕鸢见着她的模样,脑海中想起的,却是自己年幼时跟在再婚的父亲身边,被继母虐待刻薄的情景,心里头只觉得涌起一股酸涩之意。
她拍了拍兰清的手背,柔声道:“你放心罢,这病不难调理,一会儿我再让总管请个好大夫来,仔细给你查查。等你身子骨好了,再指个手脚灵便的来服侍你。”
夕鸢的眸光稳稳扫过下首那三个奴婢,声音冷冽道,“往后你这儿的月例银子,一应都由你自个儿保管者,郡主尚且衣着简朴,奴才倒珠翠满头了。规矩都到哪儿去了,尊卑都到哪儿去了?”
她说的声色俱厉,恨恨在床沿边上拍了一下,呵斥道:“郡主再怎么样,那也是郡主,凭她的生母是谁,也轮不到你们这起子奴才来作践!”
将兰清房里的几个侍婢好生训斥了一番之后,夕鸢又命云谨过会儿将早起宇文昊送来的料子择出两匹给兰清裁制新衣。待出门后,云谨方道,“其实……依奴婢之见,王妃虽是心软,却也大可不必待大郡主这样上心,那早起送来的料子,可都是宫中赏的,是极好的料子呢。”
“若不是好的,我还不送过去,我明白你的顾虑,只是太妃纵不喜欢大郡主,那也是王爷的长女,嫡亲的骨肉。”夕鸢轻叹道,“我也不是没有私心,更多的却是推己及人,觉得她可怜罢了。”
她说的是自己上辈子在现代的事情,云谨却误以为夕鸢想起在相府时的不快活,连忙柔声宽慰,“王妃将心思放宽些便是,如今王妃既有了王爷的垂爱,那便是真正的贵人了。从前的种种过往,不妨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