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次一样,莘菲还是先被迎到庆安堂,拜见了太夫人,才跟着妙姐儿一起去往春华居。
春华居,离着庆安堂不远,一处不算大的院子,转过月拱门,就是一面爬满各式藤萝的绿墙,看上去令人神清气爽,正面有三间厢房,在妙姐儿的带领下,莘菲走进正中一间,当地放着一张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这正堂与旁边的厢房并不曾隔断,东厢房里是歇息饮茶的地方,西厢房是给妙姐儿和莘菲更衣洗漱的地方。靠窗摆着一张软榻,旁边立着一幅花鸟的屏风,屏风后面就是净盂之类的用品。
妙姐儿带着橙香、橙玉上来请莘菲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便行了叩拜之礼,“给先生请安。”莘菲知道这是规矩,只得受礼之后扶起妙姐儿,“今日便罢,日后这些就免了罢。”
妙姐儿答应了,边立在一旁,问道:“那么,先生,我们今天从哪开始呢?”莘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妙姐儿,“那么妙姐儿你想学些什么?”
妙姐儿嘴里“哼”了一声,“我倒不知先生是什么意思。”
莘菲知道这小屁孩心里其实还是从心底看不起自己的,回想起自己前世时,每接一届新的学生,都会在第一堂课上对学生先进行一个精神喊话,立威之后再教授知识,效果奇好。
于是收起脸上的笑意,严肃地说道:“圣贤曾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咱们身为女儿身,固然不用科举致仕,但也要知道仁义礼智信,在家要孝顺服侍至亲,友爱兄弟姐妹,出嫁能尽心服侍夫君、侍养翁姑。不仅要独善其身,更需有兼济天下之心。”
这一番话说完,妙姐儿已经完全楞住了。在此之前,从未听过有这样的话,“女子要独善其身,还需有兼济天下之心。”这简直是违背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了嘛。
莘菲看着妙姐儿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大部分女子固然只能安于家庭,尽为人女、为人妇、为人母的职分,但一旦有所需要,还是要能受得住,担得起,挺得住,看得开。不知妙姐儿把自己的心安放在何等的高度?”
莘菲的问题,妙姐儿一时无法理解,自然半晌也没回答出。只是低着头,皱眉思索。
莘菲也不催促,端起旁边案几上的茶碗,慢慢喝了起来。
堂中无人说话,只有茶的香气似有若无的弥漫着。
妙姐儿不说话,旁边立着服侍的丫鬟婆子也没有人敢说,都眼观鼻,鼻观心地挺着。
良久,妙姐儿抬起头来,咬了咬嘴唇,“我要做人上之人,做我想做之事。”
莘菲这才笑道:“好,有志气。那我们就来学能使人成为人上之人的。可吃得苦?可捱得累?可受得屈?”
“嗯,妙姐儿能。”
“好,那我们就此说定,如若日后有所反悔,我必辞去。”莘菲说罢,抬起右手掌迎向妙姐儿,看妙姐儿不明所以,便抓起妙姐儿的右手掌,与自己的击了一下,“击掌为盟。”莘菲说道。
妙姐儿这才笑了起来,“嗯,我听先生的。”
看着妙姐儿信服的眼神,莘菲在心里笑开了花!小BOSS也搞定!
按照前世当老师的经验,莘菲本打算先给妙姐儿打个识字的基础,临帖也同时进行,等腹中有了三五千字的底子,再讲讲诗词曲赋文章等。因不知这世的教材是什么样的,莘菲还特地向韩张氏要来了去世的父亲的一些书籍,才发现大概是时空不同的原因,这世有《三字经》、《千字文》,也有四书五经,却没有李白、苏轼、杜甫这些文豪,既如此,那么教授的工作倒也好做多了,不过就是厚着脸皮将这些人的作品皆用罢了。
出乎莘菲意外的是,妙姐儿并不是不识字的,因此莘菲的教授就从《论语》开始,从最简单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开始,莘菲先是口述一遍,然后让妙姐儿自己读上一遍,记上一遍,然后再写上一遍。三遍过后,莘菲也不讲其意思,只让妙姐儿自己尝试着理解,说说其意,有不足之处,莘菲才进行补充。待到妙姐儿完全理解之后,再让妙姐儿举一反三试着从自己生活中举例。
这种学法不仅妙姐儿觉得新鲜有趣,就连跟着妙姐儿服侍的人也都交口称赞。这样,每日上午,莘菲都给妙姐儿讲一则论语,下午午睡之后再讲讲诗词或是临临帖。这样的安排在莘菲的前世倒算不得什么,要知道莘菲以前的学生一天得上个8节课呢。不过在这世,像妙姐儿这样的千金大小姐,能有如此的好学之心,倒是少见的。莘菲也颇觉欣慰。虽然这只是个差事,但能让人身心愉悦也是好的。
日子就这样如水地过去了大半个月,有了这份差事,韩家的日子也明显好过多了,莘菲的脸色也日渐红润了些。
这日,莘菲与妙姐儿讲了《论语》中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让妙姐儿自己理解时,妙姐儿沉思了颇久,“先生,我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您暂且听听。”
“说来听听。”莘菲点点头。
“这句话是说,一个人要想做成自己想做的事,必定要先使他的工具锋利,我说的对吗?”妙姐儿说道。
“嗯,妙姐儿很聪明,你理解的很对。那你用这句话来说说看身边的事。”莘菲笑着端起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