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阳光照耀在佰剑身上,佰剑的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突然有一种忙里偷闲的感觉,也不记着起来,感受着阳光打在身上的感觉,如此眯着眼看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
如今天色尚早,天也不过蒙蒙亮,他先下屋从门口看了眼女子,只见她闭着眼睛还在睡觉,这才拿起地上的斧头,走到昨天砍好的木材旁,将一块木材放到木墩上,抡起斧头便是一下,如此一遍又一遍,将地上的木材全部劈成一块又一块的柴火。
不一会,地面上摆放着一堆横七竖八的柴火,佰剑手肘撑在斧头上,喘着粗气,用袖子擦了擦满头的汗珠,看着地上的柴火苦笑了一下,这劈柴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但佰剑吃得了苦,他看了眼屋里的女子,深吸了一口气便弯腰将柴火一根根的放在背柴火的木架上摆好,只留了几块柴火好今日煮饭,其余的全捆了起来,打算等会煮完早饭便给老丈送去。
他见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便先拿起野果开始吃,虽然肚子还饿着但没吃完,而是留下了几个放在捆着的柴火旁。然后转身走进屋子里开始煮粥,有了昨天的经验,佰剑今天煮的粥卖相比昨天好多了。佰剑刚舀完一碗粥,突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声音,只见女子用双手不住的抓着自己的肌肤,那力道之猛,好像要把自己体内的心脏给挖出来一样,佰剑忙跑过去,用力抓住女子的手,生怕她伤到自己,大声喊道:“怎么了,你怎么了?”
女子没有问题,只是不断的尖叫着,脸上的表情扭曲得简直不像是人能做到的模样,整个人不断的抽搐着,她的声音逐渐变小,但并不是痛苦减轻了,而是喉咙早已喊得嘶哑,从嘴里溢出的声音无比的痛苦。不一会,她身体的毛孔里突然流出一些绿色的液体,极其粘稠而且还散发着一股恶臭,看起来无比的恶心。佰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死死的抓着女子的双手防止她伤到自己。
这些液体流出来之后,女子才终于缓过来一样,不再尖叫,只是胸膛不断的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像从水里捞出来溺水的人一样,这样过了好一会,她突然筋疲力尽一般直接昏了过去。
佰剑虽然从小便读过许多书,但父亲讲究术业有专攻,从来没有买过任何一本医书,他有限的认知里面也不过是桃源村村民生病发烧的情况而已,更何况女子的症状又明显不是什么常见的疾病,若不是真正的大夫根本也诊断不出来。佰剑急得像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不断踱步,突然,他跑出屋子,出门后右手伸出抓住地上的柴火,顺势一背,跑的时候一弯腰,将地上的果子捧在手里,往山下猛跑而去,迎面正好是前几日的那群孩子。
那群孩子一看见佰剑,都一副吓了一跳的模样,想来是那一日余威犹存。那带头的孩子那天也被吓得不清,看见佰剑整张脸都白了,往后面退了几步撞到身后的孩子,但就在佰剑跑到他面前的时候,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怎么回事,涨红着脸对着佰剑大喊道:“僵尸崽,你也能跑的吗?”但佰剑一门心思全在女子身上,哪有什么闲情去管他,身子往旁边一避然后便继续往山下跑去。
佰剑这一跑却大大鼓舞了那孩子的勇气,他转头一脸骄傲的瞄了一眼身后的孩子们,继续对着佰剑的背影大喊道:“你跑啊!你倒是跑啊!你敢跑!看我不…”后面说的是什么佰剑没听清,他只顾着不断向山下跑去,一跑进村子里便急匆匆的跑到老丈家门口一阵用力的敲门。
屋子里传出老丈的声音:“来了来了,急什么?”他一开门见佰剑气喘吁吁的样子,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佰剑将木柴往地上一扔,一边把野果放在地上,一边急切的说道:“我娘今天突然一直尖叫,身上还留了很多绿色的黏液,不知道是怎么了!”
那老丈本来还一脸焦急,但听完佰剑的话却好像反而松了一口气一样,他面带不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佰剑看着老丈的神情变化,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佰剑紧皱着眉头问道:“老丈,这是不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老丈闻言叹了口气,按着佰剑的肩膀:“你先顺顺气...你娘没事,来,进来坐会...”说着便拉着佰剑的手往屋子里面走。那手皱皱的,天气也不冷,但他的五指指尖凉凉的,手心却热热的。
佰剑仍由老丈牵着自己走进房间里,房间里什么也没有,一张桌子边上也不过一张椅子,老丈便索性牵着佰剑走到床边让他坐下。老丈拍了拍佰剑的手:“哎,这都第几次了…”说完,他看着佰剑的脸颊,明明如此稚嫩的眉眼,但连线条都带着一种坚毅的味道,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伸手摸了摸佰剑的头,语气低沉的说道:“二狗子,我们当初救说过这件事情了。就算隔壁村的王大夫医术高明,但即便将你母亲救了回来,但那巨蟒的毒性实在是太强烈,即使活下来还是会受尽痛苦…哎,孩子。”
佰剑有些不明就里,只听明白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而导致女子变成这样的原因好像是因为一直巨蟒。但这两个答案却引出了更多的问题,既然导致女子得病的原因是巨蟒,那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女子会被巨蟒所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太多的细节有待补充,佰剑正想开口继续问,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我早就说了,那女人不能留,整天呆呆傻傻的,那副怪模样还整天到处乱跑!要是传染了我们怎么…”
“不会传染?谁知道那王大夫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自己不也说了,这只巨蟒是成了精的!成了精的东西谁说得清楚?万一呢!万一要是会传染,传染了我们村里这些孩子,到时候谁负责?
“我们这地方也就这么点大小!村子里什么都没有,不让他们往山坡上跑,难道叫他们进树林里让那巨蟒咬了去吗?那巨蟒是个祸害,那女的难道就不是?只要她留着一天,就是住在山坡上都是个祸害!就该放火烧死算了!就是你们这些人一直容忍着她,看吧,这会对人家孩子出手了!”
人声一个又一个的吵着,忽然,一声尖锐的尖叫压过所有人的声音,一个女子大声的哭喊了起来,边哭边一副河东狮吼的架势:“你们谁也别拦着我,我这宝贝闺女要是也染了那病,我非一头吊死算了!”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弱弱的哭道:“娘亲,娘亲,呜呜呜,那女的一看见便咿咿呀呀的叫着,不断的向我走过来,我害怕极了僵在原地。她!她!她竟然伸手摸我!她身上全是绿色的黏液,我…我差点便被那黏液抹到了,那东西好臭好脏啊!呜呜呜,娘亲!”
“就该烧死她,为什么还要留着她?要是她真的一心想要祸害其他孩子怎么办!”
佰剑和老丈一听都暗道:“不好”,急忙往屋外走去,只见山上木屋旁已经有了几道火光,村子里还不断有村民拿着火把往山上走去。
佰剑见状急忙往山上跑去,当他跑到木屋旁时,屋子外已经燃起了熊熊燃烧的火焰,旁边还有人不断的往里面加柴火,佰剑跑上来的时候,一个男子正好用布包着二狗子的娘亲往火里扔去。
佰剑看着火焰在刹那间便把女子体外包着的布烧成飞灰,佰剑急忙往火里跑,想要把女子从火里拉出来。但就在这时,女子突然从火焰里站了起来,明明置身在火海之中,她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微笑,她仍然凝望着之前一只望着的那个方向,佰剑不知道在那一瞬间她究竟看到了什么了,但佰剑知道,她就像终于等到了一直等待的人一样,露出了一个幸福的微笑。
佰剑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不禁愣在原地,不知为何,佰剑的身体忽然动弹不得,眼眶中溢出一滴眼泪,他的双腿直直的跪在地上,什么都没做,只是呆呆的看着女子在大火中不断燃烧。
这时老丈终于爬到山坡上,看着这幅场景,以为他和佰剑都已经来晚了,他看着火焰旁围着的人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还有心肝吗?当年那只蟒蛇往村子里钻,咬死了好几个乡亲啊!要不是二狗子他爹挺身而出,和那蟒蛇拼死拼活才将那巨蟒给逼回山里,你们这些人那个还有半天活路!”
老丈指着一个又一个人张口就骂:“你是人吗?那个时候二狗子他爹护着的就是你啊!”
“你爹就是被那只巨蟒杀死的!你如今可是好了,恩将仇报啊!你爹泉下有知,真该活活打死你才对!”
…
“你!陈军!刚才说烧死二狗子他娘最大声的就是你,别以为我现在老了,耳朵听不清了就不知道,我就是聋了也能把你的话听得真真的!”
“你这做的是什么孽啊!畜生啊!”
“二狗子她娘为什么要摸你闺女?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当初要不是二狗子她娘为了救你这个娇滴滴的孩子,会去吸那蟒蛇的毒液吗?好端端一个女子变成这幅样子,这孩子也成了没人养的野孤儿!
你闺女在寻思去哪里玩的时候,二狗子起早摸黑的在山上砍柴那!就你的闺女娇贵?别人的孩子就不金贵了?你的良心都给狗给吃了吗?当初要是没有二狗子他娘,现在哪里还有你娇滴滴的闺女?
二狗子他娘当初救你闺女的时候,想过他们自己一星半点吗?事到如今,你们便是这般报答你们的救命恩人的吗?你们这是在给你们祖上蒙羞啊!他们夫妻两...让人寒心啊!”
村民们一开始听老丈大骂还有一两个年轻的一脸不服气想要顶嘴,但听着听着,他们好像才突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羞愧的看着彼此,而那些年老的听着老丈的话都黑着个脸,无言以对,特别是跟上山看热闹的那群孩子听完老丈的话之后脸色惨白得不成模样。过了好一会,那将女子扔进火里的男子黑着个脸牵起小女孩的手快步离开。村民们面面相觑,陆陆续续的走掉了。
老丈看了一眼一动不动跪在地面上的佰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走到佰剑身边,跪在地上对着还在熊熊燃烧的火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芳芸,这些年辛苦你了,去了也好...去了也好...今后就再也不用受苦了。”说完摸了摸佰剑的头沉声道:“孩子,别难过,你的爸妈终于团聚了。”
佰剑看着这熊熊燃烧的火焰,什么也没说,脑海里全是女子幸福的微笑,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你知道吗?就在刚才,她终于等到想等的人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这火一烧,什么都干干净净了,连痛苦都不会留下。”
老丈听完佰剑的话愣了一下,一时还以为佰剑受了刺激神志不清了,但能说些什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和佰剑一样呆呆的望着火焰,不说话。
自此之后,佰剑一人活在草屋里,日子简单而宁静。他每日都以野果为食,有时运气好也会抓到一只野兔,他每天都会定时定点的给老丈送柴火,但却不肯再拿他的米,以前拿米是为了母亲,但现在他一个人靠山便能活下去,就像在后山的时候一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村子里每个人依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有的时候,佰剑甚至都会忘记这只是君心鉴中的一个关卡而已。
七天后,傍晚。
佰剑还是同往常一样躺在屋顶上,琢磨着自己的心事,忽然,他从屋顶上爬了下来,钻进屋子里摸黑拿出一样东西,走了出来,家里没有蜡烛,一到晚上全靠头顶的月光。月光下,佰剑将手里的东西扯开,这是一张兽皮,若仔细看去,这应该是好几张兔皮缝在一起形成的一张兽皮。但这针线忒不细致,衣服是指不上了,但当着张披风包住身体,到底还是暖和一些。
佰剑将兽皮披在身上,转头看着兽皮在自己身上的长度和大小,抬头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喃喃自语道:“好像还是太小了...再有...一二三...四只...五六七八只兔子应该就够了把?”也不是没有其他野兽,主要是佰剑的身体跟不上,有的时候在眼前的兔子还一溜烟被它钻进洞里逃掉了,身上这身兽皮还是一张一张凑出来的。
佰剑将兽皮拿下来折好拿在手上,他伸出另一只手看了看手心,那股温暖还残留在那里。
佰剑走进屋子里把兽皮放好,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下又爬上屋顶躺下,看着璀璨的星空喃喃自语:“这几天老丈总是时不时咳嗽几声。”每次佰剑去的时候他总憋着,不过佰剑知道。“难道生病了?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吧?”佰剑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把村里医师家里那几本快要散开的医书拿来翻一翻:“反正明天...还是去山上找找有没有什么草药可以煮煮好了,虽然书里说是药三分毒,但胡乱吃点还是没关系的吧?”佰剑这般想着,决定明天天刚亮便去树林里找找,脑子里回忆着这几天在树林里的经历,找找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草药。
“...这几天天气转凉了,要紧着些把兽皮给弄出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想都睡不着,躺得后背都有些麻麻的,很是不舒服。佰剑自然而然便翻了个身,这一翻身,正好看见山下本该一片漆黑,安安静静的村子里亮起一大堆的火光,火光不断地移动着,甚至还有几间房子倒塌了下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看就知道是出事了。
佰剑双脚一挺站在房顶上,三下两下下了屋顶,急忙跑进屋子里,右手拿着小刀,左手抓着斧头,一边跑一边将斧头绑在腰间匆匆往山下跑去。待他跑到村口时,村里一片混乱,村里的妇孺全部聚拢在房子中央的土路上,孩子们一只手都被母亲或是奶奶紧紧的牵着,一只手直往脸上抹,“麻麻”的哭声不断从他们的嘴里传出来。但此时没有人顾得上他们,她们脸上全是惊恐,害怕,恐慌的表情,双眼紧紧的盯着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