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休息一个白天,直到天黑才埋锅造饭,吃了晚饭后队伍才开拔前进。
经过一夜赶路,顺利通过宁远州界进入宁远州的朝晖郡,由于朝晖郡距离发生水灾的三郡较远,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朝晖郡中的城池大门虽然没有关闭,但还是严防死守,禁止灾民进入。
朝晖没有开仓赈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旦开仓赈灾,肯定会在短时间内引来大批的灾民,到时候如果没有完全足够的粮食,灾民一旦发生暴乱后果将不堪设想。除却朝晖郡外,其他的郡县都出现了灾民聚集,暴力抢粮的事件,只不过未发生人命,最终的结果还可以接受,而且在官员的刻意隐瞒不报之下,这些事并没有传出宁远州。
粮队进入宁远州境内近百里的距离,并没有见到苏家的人前来接应,虞夏心中一紧,暗中叮嘱刘弋小心。
而此时,在粮队的周围已经聚集的近百名逃荒至此的灾民,他们面黄肌瘦,饿的只剩下皮包骨。但是此时这些灾民围在运粮车队的四周,像极了一只只饥饿许久盯着猎物的豺狼。
那样的眼神,让人害怕,车队中一些胆小的车夫已经开始双腿打颤。
即使是神刀卫见了这群好似饥不择食的灾民,都有些头皮发麻,尤其是灾民越聚越多,已经有近千的灾民跟在粮队的周围。
乃至于到了傍晚,车队中的车夫与神刀卫也只吃了早饭,午饭不敢做,更加不敢停下。生怕停下生火做饭会引起周围灾民的暴动。
刘弋此时来到虞夏身边道:“不能在这样下去,否则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是周围聚集的灾民越来越多,一旦有了规模,凭借我们这点人根本无法抵挡,要么就是还未送到地点,我们的人就先倒下了。”
虞夏知道刘弋说的没错,此时看样子灾民是摄于神刀卫之威不敢上前,但是如今一路上的灾民汇聚的越来越多,看向车队的目光之中渐渐没有了恐惧,全是对粮食的渴望。
饥饿到了极致的灾民已经不是人了,是野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灾民从之前距离粮队百步距离,到如今只有数十步之遥,甚至已经有灾民尝试着靠近粮队。
虞夏正准备下令安营扎寨,突然听见前边响起杂乱的马蹄声,隐约看到一队人骑着马,举着火把向粮队奔来。
“拔刀戒备!”
刘弋一声令下,神刀卫拔出长刀拉开架势严阵以待。
来人是一支戍边的轻骑,三百左右的人马,看样子面黄肌瘦,嘴唇干裂,唯独眼神之中充满了戾气。
“奉州牧大人令,将赈灾粮草交于我等,尔等原路返回即可!”为首的大胡子将领喊道。
虞夏面色一沉,最担心的还是来了。
“此人是镇守峰城的右骠骑将军,叫王伯安。峰城在宁远州的最前线,与神火国紧邻,同时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刘弋骑着马贴在虞夏的马车旁边小声对虞夏说道。
王伯安在来之前已经打算好了,这次运送的赈灾粮食足足有十二万五千石,留下十万石军用,剩下的两万五千石送到苏家。留下的十万石中四万石换成钱财买通朝中大臣帮忙说话,此事便可糊弄过去,宁远州远在千里之外,自古便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之理,即使朝廷发现了,也会为了边疆的安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护送粮草的百名神刀卫,虽然说最低也是二境武夫,有以一敌十之能,但在王伯安的眼中不过是一群都城的老爷兵罢了,没有经历过战场上生死的洗礼,永远不会知道一个人面临死亡时可以爆发出多么强大的潜力。
就在神刀卫凝神戒备面前的王伯安与三百兵丁时,一名灾民在临死前爆发出心中最后的一丝勇气,大吼着扑向运粮车。守在一旁的神刀卫立刻反应过来用刀格挡,只是这名灾民还未摸到运粮车,一只长矛激射而来,穿透灾民的心脏,将这名灾民向后钉死在地上。
见到这名灾民的惨死,其余灾民疯狂的眼神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丝理智,有几名灾民小心的避过运粮车,将这名被钉死的灾民尸身拖走。
“谁再敢靠近运粮车,格杀无论!”
长矛出自王伯安之手,话虽是对灾民而说,眼睛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虞夏与刘弋二人。
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虞夏心中十分愤怒,手已经握住了横在身后的漆黑长刀。在虞夏心里这灾民本是不必死的,因为在进入宁远州发现有灾民尾随运粮车之后,虞夏与刘弋就已经商定,对灾民只可以震慑,不得伤害灾民性命。王伯安一出手就要了一名无辜灾民的性命,这是虞夏心中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但是此时虞夏的肩膀上不仅担负着无数灾民的粮食,还肩负着身后马车中夜繁星的安全,这一路行来,虞夏吃喝都在马车上,一直是寸步不离。
王伯安看着虞夏脸上愤怒的神色,不屑的嗤笑一声,挥手就准备让自己身后的兵丁接替神刀卫的位置。
“神刀卫听令,胆敢接近运粮车一步之内者,杀无赦!”运粮的第十一天,虞夏第一次以神刀卫统领的身份下达命令。
刘弋看了一眼站在马车上的虞夏,心中暗道。
果然骨子里还是一名胆大包天的江湖游侠!
如此想着,刘弋的脸上露出一丝轻笑,“唰!”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大喝道:“神刀卫,守护赈灾粮草,死战!”
“死战!”
“死战!”
“死战!”
。。。
虽然多年的战场厮杀让王伯安的内心早已波澜不惊,但此时神刀卫的战意冲霄,王伯安还是忍不住面色微变。
早在王伯安知道这批粮草数量的时候,还有人带过来一条消息,运输赈灾粮草的神刀卫之中有两位统领,其中一位统领是自己人,到时候只要王伯安在一边施加压力,神刀卫的那名统领在一旁劝说,便有可能兵不血刃的接管这批粮食。
王伯安脸上的震惊之色一闪而逝,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刘弋,瞬间计上心来。
王伯安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就此退走日后被当成笑柄王伯安不怕,但是王伯安害怕就此空手回去面对一万多兄弟绝望的眼神,这次出来之前,所有的兄弟已经捱了数日,把仅剩下的粮食留给了王伯安与他身后的三百兵丁,若是此次空手而归,恐怕这一万多兄弟会全部饿死。
如此一来,王伯安对这批粮草势在必得。
“既然你不配合,那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王伯安心中暗道,既然无法兵不血刃的接手这些粮食,那么只有将这些人全部灭口,才可以解决后顾之忧了。
想到这里,王伯安心中略显愧疚,不过对于王伯安来说,这点愧疚比起身后一万多兄弟的生死显得十分的微不足道。
王伯安对后边的灾民大声道:“杀了这些人,粮食我们平分!”
虞夏面色巨变,想不到王伯安会出此下策,三百名兵丁神刀卫可以勉强对付,可是再加上一直跟在运粮车后,如今已经聚集了数千的灾民,光凭虞夏与这一百名神刀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这些粮食的。
虞夏已经看到数千的灾民在身体强烈的饥饿驱使下,眼中的理智一点点的消散,变成了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
三百兵丁在王伯安的身后按兵不动,看样是准备在一会儿之后坐收渔利。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前方不远,又有一队人马飞速向粮队接近。
就在神刀卫严阵以待,千钧一发之时,一个骑在马上的人影飞快接近。
“霖铃山庄苏家在此,任何人不得靠近运粮车队!”
“此十万石粮食乃是我家小姐向夜家求来赈济灾民之用,任何人不得插手,否则苏家与之不死不休!”
“此十万石粮食之后,还有十万石粮食后续送到,难道你们想吃了这顿饱饭后就饿死吗?”
“苏家?”
“是霖铃山庄的苏家!”
“这些粮食是苏家小姐求来救我们的!”
“我们,我们险些酿成大错啊!”
灾民停下了靠近粮车的脚步,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数千灾民之中,渐渐的传出了哭声。
渐渐的,数千灾民全部痛哭不止,就连王伯安身后的三百兵丁,也无声的留下了眼泪。
凄凄惨惨戚戚。
一场突如其来的水灾,淹没了宁远州大半的土地,无数的灾民流离失所,寻找粮食的灾民吃光了一路上能看见的所有树皮草根,易子而食也不是仅存在于书中的故事。
无数悲惨事情绘成一部末世的浮世图,被朝廷,被同胞抛下的灾民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欲望,无关道德,无关罪恶,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而在这场灾难之中,一直隐世不出的霖铃山庄站了出来,他们散尽庄内全部的粮食,拿出药房里全部的存药来医治灾民,他们还将灾民安置在一起,然后组织灾民去山中,去水里寻找食物,甚至带头去城门外向城中百姓跪地乞讨。
霖铃山庄用自己的全力,努力的在这充满原始欲望的洪水之中护持着最后一丝人性的火种。
一名白发散乱,眼窝深陷,满脸泥垢,骨瘦如柴的老者颤巍巍的从灾民的最前方走出来,跪在虞夏的面前哭道:“大人,我们也是灾民啊!”
数千的灾民齐齐跪下。
“大人,我们也是灾民啊!”
“大人,我们也是灾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