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妩听着秦陆与她讲述案情,凝神沉思。
“二堂兄,这个刘胜三十出头,年轻力壮,又有买卖生意,虽生意不大,但也足够度日,况且又是有家底的,怎么会被人这么残忍地杀害呢?”
秦陆低着头,“云遥跟阿护去走访街坊了。”
“二堂兄怎么没去?”
秦陆看着凤妩无意般的随口一问,叹了口气,“严叔说我长得……不亲民。”
其实严叔后面还有几句,“大人今天脸色也不大好,有些严肃了,若是审问,倒也可以,只是,我们今天要做的是走访四邻,大人恐不宜跟去。”
凤妩听罢轻轻抬眼去看秦陆长相,的确棱角分明,不苟言笑时颇为严肃。
明明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而已,竟有一副四平八稳的模样。
可她曾在这张有些冷硬的脸上看见过无比温柔的笑意的。
而且,很多次。
凤妩想到这,便开口道,“严叔说得没错,二堂兄要多笑一笑才是。”
秦陆怔了一下,又听凤妩接着道,“为官之道,在于利民,利民之道,在于亲民,亲民之道,在于入民。我们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一些去融入那些百姓,这样才是一个真正的好人,好官。”
“我们这些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是上天优待,可我们的本质与那些百姓有什么不同呢?不同的只有自己心里念着的高贵与低贱罢了,那些拼命追求荣华富贵…还有压迫那些平民百姓的人,既可笑又可恶。”
“二堂兄,我知道你不会成为这样的人的,二堂兄心中有自己的道义与坚持,阿宁晓得的。”
“这天下,终有一日会想二堂兄的心里所想,成为真正的盛世。”
“二堂兄该笑一笑呀。”
凤妩语气认真。
秦陆心中微动,却听凤妩扬起笑容,又恢复了往日明快活泼的模样,“宋大哥,阿护,你们来啦?”
严叔也慢悠悠地从远处转了回来,一眼便看见大人若有所思的模样。
“呦,阿宁来啦?我们这边初步也都调查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回去记录下来了。”
“好,我们回大理寺。”秦陆开口,“尸体也找人移到大理寺进一步查验,其他的,路上说。”
回去的路上,凤妩,秦陆,宋逾之,严叔四人一车,阿护与七钱坐在车外驾车,至于六两呢……
自然是凑到香玉边上去了凤妩的马车。
严叔见秦陆这会子也不避嫌了,便开了口。
“死者刘胜,三十四岁,身高七尺,脖颈勒痕红黑色,有血荫,应是生前被勒住,这个凶手拔了刘胜的舌头,致使他说不出话,而后用刀除了刘胜阳/物后又在前胸后背一刀刀地割下去,故而出现了次等惨相。”
凤妩听得直皱眉,刚听二堂兄描述寥寥几句,便知道凶手手段残忍,严叔的详细描述让凤妩觉得,这个凶手何其残忍,简直是令人发指的存在!
宋逾之此刻也慎重开口,“刘胜原配妻子在三个多月前因病去世,但街坊邻居有流言说是被刘胜气死的,这点不得而知,至于刘胜平日作风,大家没什么太多深刻印象,大多就是起早贪黑地去摆摊,为人也还可以,就是嘴上最是没把门的,爱口头调戏大姑娘小媳妇的,大家都晓得他嘴上威风,也就笑一笑就过去了,除此之外,便没别的了。”
秦陆想着方才那户人家,于是出声问道,“那户暗娼,你可有打听?”
“暗娼?”凤妩轻呼出声。
她是知道这种人的存在的,青楼女子还可以以艺侍人,以色事人,乃是经过官府许可的,而暗娼,则是市井中非法的皮肉生意。
同为娼门女,如浮香姬那般和暗娼女则是不能相比的。
秦陆点了点头,“对,今日你见到的那个女子,云遥与我说是暗娼女。”
宋逾之声音小了一些,看了眼严叔,见他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便开了口,“我自然是听了的,那些胡同里的女子都跟我举报她呢,说那个暗娼女叫花姐,都快四十了,形体却有如少女一般,她们怕自个儿丈夫被勾了魂,还问我什么时候能把人带走呢,嗐,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啊…”
宋逾之发现自己跑题了,而后摸了摸鼻子接着说,“这花姐啊,原是定了亲的,却不知所嫁非人,成亲那晚上,她丈夫跟两个小叔子一同入了洞房……后来大家有三天都不见这家新妇,后来再见的时候,就觉得这女子生得妩媚,且话语大胆勾人,后来她丈夫因着痨病死了,两个小叔子也没打算养她,就直接跑了,她就自名花姐,在莘吴胡同做起了暗娼生意,倒是生过一个儿子的,街坊四邻都说那儿郎长得好看,做事稳妥,只不过摊上了一个这样的娘,至今已有二十却未曾说亲,不过也不经常在家的。哦,还有一个养女,也是个美人胚子,其他应该没什么了。”
“嗯——那个花姐的儿子,我倒是见过,做事说话确实稳妥,若是能找到了花姐是暗娼人的证据,就直接上报了吧。”
宋逾之又加了一句,“听说……花姐小有名气,听说有个贵人也是入幕之宾。”
秦陆的眼光凌厉起来。
大理寺少卿虽说是个四品官,但在樊陵权势不大,况他又是新官上任,年岁尚小,而于朝廷之中,文官武官分庭抗礼,大理寺乃是出于二者之间的法学官,自是不能相比,那些同品级甚至五品官也能对他颐气指使。
在这都城樊陵,四品官算个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少卿,别人心情好了说一声“大人”,心情不好自然是可劲编排你的错处。
毕竟这朝堂之上,有几个人谈得上一身清白,若是被大理寺拿捏住了把柄,那还不如自己先将这大理寺官员捏在手里。
秦陆新官上任时,自有多少人想要拉拢,他却一一将礼物退了回去,还添了回礼,并且拟了单子呈到御前道:诸大臣贺凌霄走马上任,凌霄惶恐日后无以作为,恐不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