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嬷嬷的确来了,脚步飞快,到时还喘着气儿。
见到凤妩,便赔着笑脸,“二姑娘怎么生这么大气?可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惹恼了二姑娘?”
“二姑娘”一词出,那群婆子丫鬟立马打了个颤。
这位主儿,可是驸马爷的那位女儿,府里的正统血脉!虽不得长公主宠,然帝后与太后却是宠得很,况且与六公主又是手帕交……
这位主儿脾气据说不大好,凡事又说一不二的,他们今天是犯了大忌了,可二姑娘一贯不管府里的事,今儿怎么就拿了忘忧阁开刀呢?
凤妩冷冷哼了一声,直接给高嬷嬷甩了脸。
“前儿我与承安入宫时,永韵就邀我进宫小住,反正这府里也没人拿我当主子,我这就回去叫香兰给我收拾东西去。”
凤妩说着拔腿就往外走。
高嬷嬷赶紧拦着这位祖宗。
这位祖宗平日最不屑掺和府里的事,可要是真闹起来了,吃亏的定不是她。
凤妩也没想真走,高嬷嬷一拦也就停了脚,而后气急了似的折回来,指着那一群婆子丫鬟道,“你瞧瞧,你瞧瞧这都什么样子?啊?说我是外来的,倒贴大哥哥的狐媚子?高嬷嬷,蹁跹园的下人都是这样粗鄙不堪的吗?”
高嬷嬷白了脸色,二姑娘的确天生媚色,但在郾朝,追求清高风雅,这样的话,却是把女子的名声放在脚底踩啊。
于是她厉声道,“来人,给这几个丫鬟婆子都按住了,拉去后院,当众杖责!”
“二姑娘饶命呐——”领头婆子一跪,呼啦啦跪了一片。
凤妩勾起唇角,口中尽是讽刺。
“你现在,可认清主子了?”
那婆子本是在磕头,闻言连连点头,脸上的横肉都一抖一抖的。
看上去狼狈又好笑。
“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二姑娘……老奴该打,老奴该打——”
耳光声,清脆,响亮。
“呵,”凤妩不屑的吐了口气,声音轻轻,“看来你还是没明白,这里是忘忧阁,你的主子啊……不是我哦,既然你说你自己该打,高嬷嬷,那就从她开始吧。”凤妩随意地挥了挥手,“带下去带下去,若是有人有兴趣去瞧瞧,不必拦着,不过处理几个恶奴罢了,给人瞧个热闹也好。”
高嬷嬷深深地看了一眼凤妩,而后退下了。
郭允扶着门槛,看向凤妩,目光有些复杂难言。
“郭允见过二姑娘。”
郭允,原本是秦昭院里的一个小厮。
后被长公主看上,强要之。
于驸马前四年率先与长公主有了一子承衍。
郭允于秦昭,一直是心怀愧疚,无颜再见秦昭。
然郭允体弱,长公主对他兴头过了,就把人打发到了偏僻的忘忧阁了。
“郭叔好,我是阿宁。”凤妩走上前去搀扶着郭允,说话间几人就一同进了屋子。
凤承衍将凤妩来意说明。
郭允就道,“樵州玄县有一胡同,名曰八里,深窄处有一人家,门上悬一破黄旗,上书‘黑水’二字,那户人家的主人,大家都叫他老黑,代代做墨,乃是纯正的樵州玄墨。”
凤妩记下了,又随口同凤承衍扯出秦凌霄的事来,而后又不动声色地提到了正在查探的案件。
“秦少卿最近正为一案子伤神呢,有了线索,却无人能晓得这线索相关的事物。”凤妩叹了口气,仿佛很为难的模样,“我瞧着二堂兄最近都瘦了,说不定彻夜不眠……”
凤承衍急忙问道,“什么线索竟让秦少卿能如此伤神?”
“唔,二堂兄与我提过的,是一种毒,仵作说是乌头,但不知其习性,太医院那群太医更是少有见到。”
凤承衍细细思索了一番,然他平日所读,并非医经,故而想了半天也未想出一个答案来。
郭允一直在听二人说话,此刻二人都沉默了下去,他轻轻开口。
“阿宁……郭叔兴许知道一些。”
凤妩看向郭允。
她其实知道郭叔是樵州人,此时借着问玄墨的名义打探,本就是计划之中。
至于计划之外,那就要看郭允知不知道乌头,又知道多少了。
两封信纸传入秦府。
秦陆先打开其中一张。
二堂兄:
乌头株高三到七尺,侧根常数个,侧生于主根四周。侧根称为附子,通常倒卵圆形至倒卵形。茎直立。叶互生。总状花序,花大,蓝紫色。
秦陆又打开了另一封。
凌霄,太医院院首道:
乌头为散寒止痛要药,既可祛经络之寒,又可散脏腑之寒。然其有大毒,用之宜慎。
秦陆合上了信笺。
凶手必定懂医理。
然信笺内掉落出一张小纸条来。
纷纷扬扬,最终落在秦陆脚边。
秦陆将其拾起。
“二堂兄若是有空,便于明日来秋梧园一趟,承安休息,永韵九郎皆来府中一同玩乐,爹爹新得了一白羽鹦鹉,邀以观之。”
秦陆思量着这纸条的用意。
过了许久,却是想不出,索性也就顺了心意。
“六两,明天随我去驸马府赴约。”
次日
崇阳阁一早就忙活起来。
凤承衍再一次问自己的童仆,“我这样穿,可庄重?”
童仆笑着为凤承衍再次正了正衣冠。
“公子丰神俊朗,是极好的。”
凤承衍放下心来,又恢复了往日公子如玉般的悠然。
“走吧,去见二妹妹。”
凤承衍带着小厮出了门,忽然想起今早上忙着去秋梧园的事了,竟是忘了给爹爹请安,于是脚步一拐就往蹁跹园去。
童仆却开口道,“公子,今日是十五。”
每逢初一十五,蹁跹园不得擅入,这是规矩。
敬元长公主定下的规矩。
凤承衍想了一会儿,今天他去秦驸马那儿,爹爹一定很是高兴,也不知他这些年,有没有话要跟驸马爷说的。
况且忘忧阁地处偏僻,无人注意,他因着请安进去,也不算犯什么大忌。
况且蹁跹园有一处小门,常年无人把守,可从那儿悄悄进入,也不算坏了规矩。
思及此,凤承衍便开口道,“我与爹爹请安,不是什么大事,从小门进便是。”
凤承衍却不知,此行,却让他发现了那个重大秘密,也让凤妩与他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疲心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