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行点点头,林若儿上前,伏在刘行耳边对他说了一番话。
少年和少女耳鬓厮磨,亲密异常,倒是引来不少平日里觊觎若儿美貌的嫉妒眼光。
到底是什么秘密非得在大庭广众间拦路告知呢?
因为它的作用时机稍纵即逝,非得在此刻说出来不可。
林若儿和表姐安然的关系,并不像乡议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势同水火。
相反的,只要不是谈及刘行,她俩本还是关系不错的一对小闺蜜。
安然从癸水派回来的当晚,因为两人长久不见,颇为想念,晚上还都睡在了林若儿的卧房之内。
在反复规劝表妹远离刘行,惹得若儿不快之前,两人交谈甚欢,安然还讲了不少她在癸水派中的趣事和见闻。
其中谈起本次郡选,她还略带艳羡地提到:
“也不知这次郡选有何特殊,冠军奖励中,竟还由王上额外添加了一枚凝海丹?
要不是本派作为赛事评判,禁止弟子直接参与郡选,我还真想搏上一搏。”
西陆三帝国在修炼的领域,因为合作的仙门不同,所擅长的也各不同。
越国所处的赵帝国交好厚土殿,培育灵土,优化灵种是它最主要的特产和外贸方式。
东方的魏帝国供奉驭兽宗,利用不同灵种灵植喂养功能各异的灵兽,是它能够屹立东方的根本。
北边的韩帝国结交的则是丹鼎门,开炉炼丹,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灵种换丹,所需甚大,况且越国只不过是赵帝国的南方属国,虽是西陆唯一的州国,但连赵帝国本身都所得有限,越国能获得多少丹药配额,就可想而知了。
况且凝海丹是韩帝国那位丹宗的独门秘方,一枚丹药,能够帮助一位练气九层的修士稳定气海,加固气海壁,从而凝成灵液,突破壁垒,直接晋升凝液境。
而且此丹难炼,成丹量极低,大多数还特供高门大宗,市面上常常有价无市,现货往往溢价数倍,即便如此也千金难求。
林若儿此前虽然相信自己的行哥哥,但在心里其实也并不看好他能育种成功,一时之间只剩担心,忘记了这茬。
此刻见到刘行挥手之间就胜了赌局,心花怒放间猛然想起此事,赶忙急急上前告知,以防误事。
在她心中,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应该是行哥哥的!
只不过她不知道,刘行其实并不需要任何东西来协助破境。
这世间的任何境界,在她的行哥哥的面前都形不成半分阻碍。
但刘行还是对她的提醒非常感谢。
这个出赛资格,他必须要拿到手中。
无他,因为这个凝海丹炼制的主材,便是越国都城绿邕的特产冰心草。
而且经过丹鼎门丹宗无常道人炼制过的丹药,比起单纯的冰心草来说,效果提升了少说有三倍之多。
前世他常常引以为傲,还时不时以此为饵,蛊惑门人欺侮刘行,功效卓著。刘行对此是切身之痛,记得那是一清二楚。
更何况来回都城至少一月,此去郡城却最多一周,就算不计额外的时间可能会产生的未知变故,它也必然是治疗父亲暗伤的最佳方案。
至于最终奖品归属,租约之上只说明了常规奖励上交乡内,统一分配。
而这并非每年常设,只是偶尔视朝廷心情而定的特殊奖励,向来是归出战者自行处理。
所以,这个郡选资格,他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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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若儿表示了感谢,并且跟她订好今晚在家中相见之约后,刘行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折身回返,重立场中。
弗一站定,刘行便扬声说道:
“郡选大事,奖励关乎各家民生。
兹事体大,我恐章布不堪此任,败战事小,人命事大。
所以想在此提前试他一试,诸位乡亲父老以为如何?”
樫林乡位处山中,出口又被十里樫林阻断,进出不便,向来只能自给自足。
刘家搬来之后,母亲怜其人烟稀少,民生困苦,常常在乡间前后奔走,普及知识,改进了不少卫生习惯,使得乡中患病率和死亡率都下降不少。
但这样一来,人口上升,口粮就减少了,即使乡中派人时常外出用多余灵植交易粮食,也是堪堪凑够乡中开销,没有存粮。
灵田又不比普通田地,隔段时间便需资源供养,樫林乡地处偏僻,配额有限,这郡选的额外奖品,就是乡里灵田最后的救命稻草。
三年一养,也是大多数灵田所能忍受的极限。
事关众人切身利益,稳重为上,而且又有热闹可看,围观乡亲们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董柞和章布仍在低头窃窃私语,闻听此言骤然抬头,两张老脸都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临时布置的阴毒之策,还没施行就又黄了?
黄口小儿,总是坏我大事!
董柞心思急转,一个更为恶毒的主意悄然浮现。
“小子无知!”老人弹了弹垂胸白须,摇首叹道,“郡选非是汝等小儿嬉闹,除了文比,亦有武斗。”
“武斗无眼,郡选又多是凝液修士,非是你这区区练气能够插手,还不退下!”
以董柞对刘行一贯的了解,他不说这话倒罢,他若一激,刘行少年心性,必定反驳。
果不出他所料!
刘行向前一步,朗声说道:
“太公好意,晚辈心领。
不过提议既然有我提出,心中自当有所准备。
章布你也不必留手,只管放心尽力施为。
要是大家不能心服,这场比试打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章布听了哈哈大笑,他低头和董柞双眼一对,长久狼狈为奸的默契便知对方心中所想:
‘废了他!’
这次是刘行出言搦战,就算章布境高一筹,偶有失手,也属正常。
长笑一声,章布扬声高喊,还是他那一贯的大嗓门:
“灵材是个好东西不假,不过要是交到你手,原本手拿把攥的头名桂冠,恐怕就要拱手让人了。”
嘲讽的同时,他的手上可没有闲着。
就在决定出手的那一刹那,章布的左手一扬,和同样从地上疾速弹出的刘行目标相同,笔直得指向了试金石的位置。
他那胡萝卜粗的粗粝指尖上,一根小指粗细的青色藤蔓疾飞出来,直奔石上插着的玉米杆。
细长的藤蔓见风就长,等它紧紧缠住绿棒,顺势将其拔出的时候也只不过就是眨眼的工夫,却已变成拳头粗细。
当然,是若儿这等少女的纤细小拳拳。
曼陀罗藤!
这藤的来历瞒不住刘行,而且和普通曼陀罗藤端生花,一藤一支截然不同。
此株灵植的曼陀罗花是贴藤而生,一藤七花,如今只有六朵盛开,缺损的一处也正好证明了它的身份。
正是刘行从父亲体内取出的那颗灵种的母体。
不仅如此,曼陀罗本身没有极速生长的特性,西陆上也没有第二个刘行,所以结论显而易见,它的来源,的确就是来自章布的本命灵种。
灵种之所以被誉为修士修行的最佳伴侣,不是因为它能种出灵植灵材,也不是因为它能炼丹育兽,衍生万物。
因为若说本命灵种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绝色女郎,那么它的其他衍生用途——灵植、灵丹、灵兵、灵食……包括此刻刘行手中的灵材都如同东施效颦的庸脂俗粉,不提也罢。
修士的气海一旦产生灵液,便能在其中种入一枚灵种,辅助修士的诸般修行。
无论灵植,灵兵,还是炼丹,育兽,只要情境适当,用途合适,它凭着本命灵种极速成长和收拢的基本特性,这些功用都不成问题。
更有甚者,若是灵种与修士珠联璧合,它还能伴随修士一路成长。
只要主人的修士之路不中途夭折,就算长成魂种,神种,甚至仙种,道种,都不是未曾实现过的事情。
本命灵种一旦选定,终生不能反悔变更。
所以一般家资丰厚,或者天资异禀的修士,都会选择拜入师门,或者得遇高人之后,经过指点,方才选定。
毕竟一个修士,一生也只得一次选择本命的机会。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
若是能够得到传说中的道器,也能将其放入气海,凭空多出一枚本命灵种。
刘行上一世之所以笑傲诸天,其中的原因之一,正是因为他拥有六枚组合道器——龙珠。
集七枚本命道种于一身,不逆天也说不过去吧?
可惜此刻刘行身上还只有一颗,而且是目前仅能辅助修行,尚未进化成完全体的淬灵寒焰,临敌接战,并无像眼下章布的曼陀罗藤这般直接控制或攻击的效用。
不过刘行是何许人也?
在他预设的计划之中,本就用不着灵种辅助。
就在曼陀罗藤抓起玉米杆的那一瞬间,刘行腾在半空的身躯突然转向,诡异的在空中借了次力,瞬间横在了抓着东西的曼陀罗藤和章布本人间的回返线路之上。
空行天尊的秘技“云步”。
她曾借它单凭肉身便在星云之间穿行,一瞬数万光年,刘行如今在练气境界勉力运使,只是大材小用,可是他也并不在意。
合适的功法用在合适的时间,才是对它的最好报答。
刘行的转向动作,恰好卡在章布收回藤蔓的那刻,章布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来不及变招,藤蔓下面抓着的玉米杆,便被刘行抓了个正着。
绿棒入手,便有一股灵液袭来,还好刘行早有准备,无色灵液也同一时间从掌间迸出,逆势而上,和对方在棒中互拼了一记。
手掌一震,刘行的灵液不敌章布,退了回来;奇怪的是,章布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也顺势收回灵液,进而加诸在本命藤蔓之中。
受到主人灵液加持,曼陀罗花气势大盛,原本锯齿般咬住玉米杆的细碎“獠牙”,得势之后钳得更紧。
章布心下颇为疑惑。
这小子七天前不是还是练气九层?
可是今天这股灵液,如果他的感应没错的话,应该只有练气八层的水准。
若不是现在他在藏拙,就是前几日为了今天之事强行运功,以致走火入魔,功力跌落?
无论他有何种算计,在绝对的实力之下又能产生什么作用?
章布脑中掠过的诸般疑惑,并不足以掩盖他因实力优势产生的自得和强大自信。
倒不如说,反而进一步让他下定决心,完全贯彻自己的战前设计:
先收回灵材避免损坏,再随手收拾掉这小子,是他此番对战的基本思路。
刘行正是要利用他这点。
若是灵液交锋双方相持或者他占优势,章布未免就要无所顾忌,就在灵材之中和他一决高下。
倒不是刘行当真不敌,但若是他在练气境界就能击溃章布的白色灵液,对方就能很轻易推断出他已凝成白色,甚至更高级别的灵液。
这在如今的西陆之上,是闻所未闻的奇迹!
到时会闹出多大的风波,就连他也无法预计,西陆大修的目光聚集之下,更会影响他接下来救父救母的大事。
不如藏拙。
反正只要赢了就行,又不是只有硬拼一途。
就在章布灵液退回的同时,刘行的灵液细分数股,上上下下地钻入手中的玉米杆里造了个型,总共耗时不过两秒。
“唰”的一声,随着刘行右手抽出,一柄淡黄色的三尺长剑,便在他手中熠熠发光,剑柄之上,还有两根玉米棒子,一左一右弯向内侧充作护手,放眼望去煞是相称。
还没等章布反应过来,刘行手中剑随意出,挥出一道矫夭若龙的剑光之后,他就立时停手收剑,翻身落地。
黄色长剑依然在手,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寒光如水的剑身之上,多了六朵娇艳鲜花,彷如郡城长街上时常有小贩叫卖的冰糖葫芦。
正是章布本命藤上的曼陀罗花。
“噗”的一声,随着破损的藤蔓崩散于半空,一口鲜血,从昂立台上的章布口中惨然喷出,其中颜色,娇艳若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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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输了!”
过了半晌,费力平复了胸中翻涌之气的章布黯然说道。
董柞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
“无用的废物!
只是输给小贼棍中藏刃的一式阴招而已,怎可这般轻易认输?”
章布望了望义父扭曲脸上幽深的法令纹,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加以反驳。
刘行的剑快得出奇,场中数百人只能看到剑光一闪,就连修为最高的三老和章布本人,也没有看清他的出剑轨迹。
可章布他是藤蔓主人,本命灵种和修士心神相连,几可说是亲身体验之下,怎还不知刘行运剑的可怖之处?
刘行的剑是在剑光一闪瞬间,用挑的手法,从藤蔓表面的不同部位,剜出了六枚完整的花朵,还将它们穿成了一串冰糖葫芦。
面对如此骇人听闻,即便说出来也让人难以置信的完美手法,章布还怎能维持战意,再和刘行直接放对呢?
章布的退缩,并没有赢得刘行的同情。
只听刘行悠然出声,无情嘲讽道:
“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幸好提前试了一试,否则才真是要把到手的冠军拱手相让了。”
原话奉还,章布满脸顿时通红,羞愤难言。
一旁端坐的董柞老脸一周时间连续被掴两次,数年养成的威信一朝尽丧,许久未遭受过这等羞辱的他已是忍无可忍,怒发冲冠:
“小儿无礼!
我樫林董氏再怎么说也收留你家数年,不说功劳,总该承情!
章布即便再是不堪,也该算是你的族叔,岂可如此狂悖无礼,以下犯上?”
此言诛心!
不过他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这是刘行钓鱼之策。
只见刘行抬起手腕,认真看了看手中利剑,反唇相讥道:
“若我记忆没有出错,如今诸乱的一切起因,不是皆由我家租约而起?所谓情谊从何而来?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此剑初成,仓促之间还未命名。
董太公提醒颇为及时,让我想到一则佳名。
不如就叫‘蜀黍剑’吧,以材入名,倒是和它相得益彰。
不知太公以为如何?”
董柞闻言大惊,知其厉害,瞬间怔住,汗如雨下,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