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行嗅着四周这略带刺鼻的硫磺气息,心中真是感慨万千。
想不到师祖执掌癸水派,居所竟然远离主宗,建在这等荒无人烟的深山之处。
不过对于刘行来说,此行堪称一举两得。
除了查清导致师祖陨落的缘由,还有先前他计划救母的必要环节,其中一样便是要取得深渊熔岩。
也不知这里的熔岩能不能炼出他要的标准。
不过距离救母的关键节点仍有半年,准备时间还比较充裕。
等师祖的事情解决以后,再抽个时间下去看看也就是了。
刘行随陆仆走进山洞,内部的空间甚是宽敞,带他安置的时候陆仆简单介绍了两句,因为这里的人员不少,为保大家居住舒适,洞里竟然共分三层。
此时天色仍然还早,修士的体质也远胜常人,加上刘行又是担心师祖的安危,又是不放心家中境况,所以在他的坚持之下,陆仆和他没有休息,直接前往了工作之地。
刘行的工作是为医师的治疗提供辅助,地点就在一层正中。
陆仆把他交给该处的执事,特别吩咐了执事两句,便赶到上层看望师祖,将刘行一人留在了这个比洞外更为炽热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一座圆形大厅,四周空旷,只摆着零星的小桌小凳。
厅中一株足有十人才能合抱的巨大灵植贯穿上下,旁边围坐着两男两女,冲着灵植不断变幻手势,几乎让人窒息的一股股热浪,就是从他们四人身前对着的灵植孔洞之处散发出来。
领着刘行的孔姓执事带他到旁边的小凳上坐下,然后将一锅沸腾的热水包括下方燃烧的火炉放在桌上,简单做了一番演示,跟着让刘行依样画葫芦,将这盆中的沸水用灵液包裹,分别灌装到桌上那一百个小碗里。
期间不得泄露,不得停下,何时一口气完成一百碗沸水,何时便能进行下一步。
说罢执事转身离开,没给刘行插话的机会。
刘行望着眼前的锅碗,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等控制太小儿科,刘行哪怕刚凝灵液,也不会有半分差错。
他的时间极其宝贵,可不能浪费在无聊小事上。
刘行抛下桌上的锅碗,起身来到大厅中央。
望了一眼那根火藤,刚想抬手触摸一下,距离藤蔓还有半米,旁边就传来一声尖叫。
“别动!”
出声的是个双马尾的黄毛妹子。
赵帝国的西边除了党项,便是西夷,有些夷人心慕上国风华,跋涉万里来此瞻仰,碰到一些喜好猎奇的贵族,便会诞下混血的后代。
“里面流动的是滚烫的熔岩,直接上手会皮焦肉烂。
还没学走就别想着跑,赶紧做你的练习去吧。”
黄毛斥完,又闭上眼,皱着眉头牵动手上那化作细丝的灵液,看她动作,另一头似乎埋得挺深,操作起来极为费力,再也无暇理会刘行。
刘行心中略觉好笑,不想跟这些孩子一般见识。
他又一次抬起手来,结果被黄毛另一边的一个满头扎着细辫的男孩子再次打断。
“这位仁兄既然自视甚高,不愿练习,可否请教姓甚名谁,出自何方高门大派?”
这里的孩子说话都有些阴阳怪气。
想来他们都是出自越国高门,对上层的情况颇为清楚,既然都不认识刘行,所以说话并不客气。
刘行还是懒得跟这些熊孩子耍嘴皮子,于是只是淡淡回道:
“刘行,樫林乡人。散修一个,暂无师承。”
“樫林乡?那是哪儿?没听说过。”
细辫男孩嘟囔了一句,见刘行确实不像有背景的样子,也就顺势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刘行的事。
“我说那边的穷酸小子~~”
还没等刘行有所动作,细辫男孩对面的一个面有刀疤的少年又开口了。
“你既没身份,手上又懒,做人再不懂点事儿,小心被人直接赶出去!”
看到刘行呆立不语,还没开窍,这刀疤脸挤了挤他那三角眼,冲着此间唯一还没开口说话的长发少女努了努嘴,低声说道:
“那是这里的主人,癸水派的大小姐。
你现在去上前拜见,求她庇护,应该就能附其骥尾,混个奖励。
有点眼力见儿,不然你说你来的又晚,还一身懒劲儿……”
刘行此时身材矮小,年纪又轻,还穿了一身乡民的麻衣,看起来比他们还要青涩,所以这些清贵少年,每个都想教训他两句。
少年还在絮絮叨叨,刘行的眼神却已失焦。
‘癸水派的大小姐?那是谁啊?
师祖只有一个儿子不提,就算是她又一位嫡传,癸水派的当今掌门秦风,也只听说有一个不太成器的儿子秦淼啊?’
刘行前世的师尊陆伉,偶尔会跟他回忆少年时还在癸水派的往事。
在他那个反复讲过很多遍的故事里,母亲陆锦溪总是严厉又亲切的,师兄秦风总是顽皮又稳重的,至于那个总是被他抱在怀里的师侄秦淼,除了总是尿他一身,惹得他被师兄妹嘲笑外,永远都是可爱的……
见到刘行呆立半天依然不动,提点他的刀疤脸面上微露恚怒,正要收起灵液起身,却被身旁一声娇喝制止。
“坐下,辛清!别人无意,你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
说话的就是那个所谓的大小姐,她的声音清冷尖锐,即便是对着被人说话,她也没张开闭着的眼睛,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还有你们两个,也别在那多管闲事。
他愿意碰就让他碰去,说不定别人天赋异禀,生而知之,用不到我们为他操心。”
长发女孩甫一开口,其他三人都是噤若寒蝉。
大厅里一时间颇为安静,只有粗壮的火藤之中,偶尔传来“咕噜噜”的气泡之声。
刘行见他们不再多话,就抬起手,轻轻抚上了暗红色的藤蔓。
火藤乃是浴火而生的天生灵种,藤蔓内外都灼热异常。
刘行曾在熔岩中修行,身下座位便是由千年火藤编织而成,对于这种灵植的特性,他自然是比谁都清楚。
之所以执意要触碰这株灵藤,是因为刘行想要了解所处的环境。
他的灵液一分为二,从藤蔓触手处上下探去。
上面的一条直冲凌霄,不出所料,上面仍有一个出口,感觉上是洞穴的三层。
下面许久都探不到底,大约用了数分钟之久,下探足有数千米,刘行才在充满岩浆的藤蔓内部找到了底部的出口。
原来是藤蔓主干的一处分支,大部分还浸泡在岩浆的深处。
刘行的灵液顺着藤蔓收回,刚刚过半,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快快快快,大家都起来。”
孔姓执事一路小跑,挥舞着胖手气喘吁吁,
“大师听说人到齐了,很是高兴,让你们先来一次合作轮转,看看配合起来效果如何?”
见到众人都收了功,却不起身,孔姓执事抹了把汗,好奇问道:
“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
秦柔师侄,又有什么地方不合你意了?”
被叫做秦柔的长发少女站起身来,睁开眼道:
“小孔师叔,这次并非不合我意。
之前三位,辛清虽然操控粗糙,好歹听话;卫平势力,可手上过硬;慕容灵姝根基薄弱,多少还是肯下功夫,几天里面都苦练不辍,总算能跟上大家的进度。
今天来的这位仁兄,从你走后就跑到那里,该做的练习是一动未动,大家的劝说又丝毫不听,就连现在还手摸火藤,恐怕连你也没放在眼里。
现在你问问,别说是我,就算是这里的其他三位,又有哪一位愿意跟他配合的?”
孔方听了额头冒汗,冲着大家连连作揖:
“我说大家凑合下吧,大师的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
要是半天没有回报,恐怕我又得挨上一顿板子。
行与不行,先试试吧?就算试了之后不成,也能让我有个具体的回报不是?”
执事根本没看刘行,只是对着其他四位软言相求。
孔方的态度罕见的卑微,另外三人已经坐下,准备给他这个面子。
唯有秦柔仍紧抱双臂,话里话外不依不饶:
“摆弄熔岩是要命的事,怎能随便拉人试水?
到时候万一循环崩溃,我们大家被反噬受伤倒是小事。
要是惹得火山暴动,山洞倾覆,到时大家命丧黄泉,又去找谁再去评理?”
秦柔看上去清冷无争,其实比所有人都要锱铢必较。
她在派中同辈排位最后,是所有人的小师侄、小师妹。
自小就被所有师兄师姐捧在手里宠着,再加上她的父亲如今在派内权势日隆,从没让她受过委屈,日积月累之下,养成了她一副颐指气使,唯我独尊的霸道性格。
之前刘行没听辛清之劝,低下头来向她降服,已是惹得她十分不快。
后来刘行又再次无视她的反话,更堂而皇之的摸上藤蔓,最后还竟然安然无恙,就像一只无形的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脸上。
所以她才要在这个关键时刻,说什么也不松这个口。
就是要让刘行明白,在山洞里这一亩三分地,到底谁才能掌控别人的命运。
刘行终于收回了灵液,松开了按在藤蔓上的手。
“喂,你要去哪?”
跟着刘行挥袖转身,口中回答着孔方的问话:
“孔方执事,陆老跟你说过我的情况吧?
你们不信倒也无妨,练习是吧?
那就做吧……”
话毕刘行已在桌边,无色的灵液从指尖腾出。
执事四人好奇的围过来,秦柔赌气,立在原地巍然不动,可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望了过来。
刘行翻手,十指齐出。
十个大小一致的量勺,行云流水般把锅中的沸水盛了出来,一一倒进桌上的碗中。
刘行的手指异常稳定,盛水的动作也极其轻柔。
片刻之后,百碗俱满。
桌上未见一丝水渍。
刘行收回勺状的灵液,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要不是怕吓到他们,刻意选择了十指的方式。
单凭着他如今恐怕冠及西陆气液两境的灵液容量,便是一瞬将这百碗填满,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围观的四人宛若见鬼,个个都长大了自己的嘴巴。
远处的秦柔也将此景尽收眼底,原本那白玉一般的精致小脸,顿时就已翠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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