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夫人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然后才继续道:“以命相搏的做法九成是三好义长一开始便想好的?而且连杀了那个家臣的事都是他想好之后才做的。”
“哦,他这么做的用意是啥?该不会只是为了以命相搏么?”细川满元插嘴道。
岳夫人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缓缓地说道:“我想最大的可能便是表明决心要和细川满国以及安富盛衡决裂,这其实是在自断后路表明立场。既然三好长达谋反的事是安富盛衡挑唆的,那么这道裂痕不管怎样一定会使安富家和三好家两家互相龃龉。如果细川满国将来掌握了细川家,三好家一定会面临灭顶之灾。就算不是直接被消灭掉,至少也会被安富盛衡慢慢地玩死。”
岳夫人一字一句地道,“既然这样他就一定要全力支持我们,只有如此三好家还有一线生机。因此这么做不但让安富家和三好家的矛盾公开,以后细川满国所有制裁三好家的措施都可以以替安富盛衡报私仇的理由进行抵制,而且能让我们完全相信三好家的决心,这样我们就能有借口帮忙钳制住细川满国。”
两人听完岳夫人说完不觉目瞪口呆,他们万没想到原本看似不可理喻的做法背后居然有如此算计,过了半晌他俩才回过神来。
细川满元道:“那现在三好家算是彻底站在我们这一边了么?”
“现在三好家已经没有退路了,以后在对付细川满国这件事上,夫君大可放心地交给三好家去办。他们一定会竭心尽力的。”
“原来只有赖景殿下支持我们,现在又多了一个三好家,而细川满国折了安富盛衡。现在看来我们还稍占优势了。”妙姬欣喜道。
岳夫人朝她微笑地点了点头,此时细川满元终于问出了一直不解的问题:“秋容,你既然罢免了安富盛衡,为何不趁机把财权一起收回来,何必再让我和满国共同管理呢?”
“因为现在彻底剥夺满国的财权的时机还不成熟,至少我们现在还抓不到他在管理钱财方面有什么大错,随便剥夺可能会引起其他家臣反弹。我们现在要做的一定是公允两字,否则极易被满国反击。”
说到这里岳夫人突然心念一动问细川满元道:“我已经好久没见到赖景殿下,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是啊,今天旬会上也没见到他,听人说是病了。我过几天便去看看他。毕竟原来家中明确支持我们的就只有赖景殿下啊。”
话说一天之内居然能同时做到引三好家为外援以及将安富盛衡驱逐出细川满国的幕僚队伍,对于细川满元来说还是一件令人振奋的消息。细川满元把松永久清几个叫来之后,简单吩咐了两句,又给了一些钱便打发他们回去了。
而岳夫人也得知自己的儿子现在已经赶往堺町,诸事安好之后也不禁松了一口气。不过毕竟人在外面,她悬着的那颗心还是并没有真正放下来。
话说岳夫人的推测确实就是三好义长当日所想。安富盛衡的突然发难,确实让三好义长十分为难。如果为了能向安富盛衡示好,而放任三好长达和那个家臣的叛乱行径,那他还会有什么威望再统领三好家。
而且那两人算是首恶,两次出手就是为了除掉自己父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继续骑墙双方都会视自己为眼中钉。既然如此,那只能孤注一掷押宝细川满元。这样也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好在他看岳麟禹仪表堂堂绝非池中之物,也知道细川满元有足利义满在背后支持。自己这一把的赢面还是不小的。
所以在松永久清出发之前便将自己的底牌亮给他,要他在细川满元面前尽情表演,一定要达成自己要的效果。而松永久清也不负所望,和细川满元联手一起逼安富盛衡隐居。
话分两头,细川满国今天在旬会上铩羽而归,非但没有除掉三好义长更是失去了安富盛衡,心中惊怒交集,自从父亲死后他还从来没有如此惨败过。
安富盛衡虽然被罚隐居,但是并没有直接回到赞岐国。因为他还有时间收拾东西才能启程,在回去之前他还要再见一下细川满国。
细川满国看到安富盛衡登门,凄凉之情不觉涌上心头,虽然挑唆三好家内讧他事先并不知情,心中确实也有埋怨。但是心想师父就要远离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
他心中伤痛之下脸带戚容道:“师傅,昨天你跟我说的时候,我并没有细问,您也没有细讲只是说这是除掉三好义长的好机会,要我把握住。既然事已至此,您能告诉我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富盛衡也心中不忍,眼看着大好形势就此终了,而全都是败在自己手中,歉疚之情也溢于言表。
他哽咽道:“少主您太仁慈了,很多事情您都下不去手。我看在眼里着急啊,我们在家中再怎么呼风唤雨说到底细川满元他还是家督,您还是家臣。这个局势不改变我们就永远处于被动。我要做的就是帮您铺平成为家督的道路。”
他说到这里闭了闭眼睛,从眼眶中流下两道清泪,继续道:“自从得知细川满元派他那个儿子巡视摄津。我派出家臣去试探三好义长,心想只要三好义长帮忙除掉细川持元,不但能除掉细川满元的继嗣,更能帮少主拉拢一个最得力的助手。”
说到这里安富盛衡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恨恨地道:“哪知三好义长那个家伙居然根本不为所动。于是家臣想到只要细川持元死在摄津,这也就是三好义长的罪责。到时候他如果从了我们最好,如果不听话就让细川满元干掉他。”
细川满国幽幽地道:“那怎么会把三好长达牵扯到里面来了。又怎么会变成帮助三好长达谋反了呢?”
“是三好长达自己找上来的,他说他可能帮助我们除掉持元,只要我们能帮他登上三好家的家督之位就可以了。三好长达本来就与我们关系不错,我想既然它能够帮助我们达成愿望,与其说服一个摸不透的三好义长,还不如扶植一个与我们更近一点的三好长达,反正我在摄津国布置了一百人不如也帮助他一下,以后也能够互相有个制约。更何况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细川持元他们在哪里,所以我们合计就趁这个空档帮他一下。”
说到这里,安富盛衡又望天叹了一口气继续道:“现在想想我们高估了三好长达,也低估了细川持元。细川持元居然早就到了摄津,更可恶的是还知道了三好长达的计划。”
细川满国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如果自己当时易地而处,安富盛衡的做法也是最好的。不过转念一想又道:“说到底这么隐蔽的事情,细川持元怎么会知道的?难道是谁泄露的?”
听到这句话,安富盛衡的嘴角不禁抽动了几下,他从安排此事开始到最后失败一直不明白的就是自己安排得这么细致是怎么会败露的?是自己的家臣?还是三好长达?很难想象一个人会一边积极策划谋反一边还向心腹以外的人透露自己的计划。
最不可思议的是,按照自己家臣的汇报以及松永久清证词相互印证来看,此事居然是当时不知所踪的岳麟禹先得知的。他每每想到这里就会感觉自己像在黑夜中被鬼戏弄一般恐怖。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细川满国。
细川满国听他分析后也惊惧不已。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声音颤抖道:“难道摄津国中有细川满元的细作?可是整个细川家所有忍者力量都掌握在我的手中,他细川满元是从哪里找到忍者的?会是京极家么?”
然而这些都只能是猜测,现在根本得不到答案。两人对视了片刻之后还是颓然地摇了摇头。这时候安富盛衡道:“主公,我就要走了,细作这件事就要靠您自己去查了,我已经帮不了您了。如果以后真的需要我的话可以派人送信到赞岐国来。不过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帮到您什么了?”
说到最后苦笑地摇了摇头又道,“算了,主公您不必太过为我惋惜,既然这次输了就是输了。我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了。至少细川满元还留我一条性命在,也算是仁主了,我们以后总算是还有相见机会了。我就在此拜别了。请主公您一定要保重,”说完重重地行了一礼,起身头也不回径直走出屋子。
细川满国默默地望着安富盛衡的背影百感交集,突然之间泪珠如决堤一般大颗大颗地往下滚。正哭间忽然旁边过来一人,那人将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细川满国的手也不说话,只是这样紧紧地握着。
细川满国哭了一会儿用另一只手猛地抹了一下眼泪道:“小万,父亲是否能帮我找出那个细作到底谁。我一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