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好长之的问话,在岳麟禹脑袋中来回盘旋了许久。他的意思是说十河刑保并不是三好长达一系的党羽。
那这样的话就算十河刑保的确是三好氏的家老重臣;就算他嗜酒如命,一醉方休;就算他喜欢酒后吐真言。以上种种都成立,可一旦三好长达同党的这个前提不存在的话,那之后所有的消息都会存疑。
这犹如一道霹雳在他脑中炸开,让他坐在当场呆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传来三好长之再一次的问话之声。岳麟禹的思绪被这话强行地拉回当场。好在岳麟禹极其聪明,在权衡当前情报之后立即感到,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实际情况说出来。这样即使不合理,但是绝对合情。
于是他咽了一口唾沫将自己如何在酒屋中遇到十河刑保的,如何得知情况的,都一一讲明,说到最后道:“自己听得这个消息便赶来援救少主,只希望能在少主面前挣得机会能收为心腹家臣。以后也可以能展现自己一身的技艺为备中伊势家扬名。”
岳麟禹说完这句话,将额头触地,静静地等着答案。虽然这话说出去了,但是他并不知道是否能说动三好长之。过了好久,只听得三好长之的声音又响起了:“看来三好长达为了保证成功确实也联络了十河殿下。算了,不去管他了。既然你这么想成为我的家臣,就如你所愿吧。”
这句话说明三好长之已经相信了他的话,心中顿时大喜。忙道:“承蒙殿下看重收为家臣,我必为主公尽心竭力,不负所托。”
说完抬起头问道:“主公的身体如何了?不要紧么?”
三好长之有气无力地道:“已无大碍了,只是身体还有点不听使唤,可是父亲交办的差事要尽快办完,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回茨木。我有点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岳麟禹行礼完后带着阿雪和伊势盛纲退了出去,随后郡守便走了进去。
这时岳麟禹三人已经退出门外,但是岳麟禹修炼多年的宸枢剑法内功对他的耳力也有所提升。虽然三好长之重伤初愈,说话中气不足,但是他所说的每一个字还是丝毫不拉地被岳麟禹听去。只听他说的是:“没事,只是遇上强盗抢夺年贡资金,你们处理一下就这么回复给我父亲吧。”
由于已经被三好长之收为家臣,岳麟禹一行被重新安排到城中一所专门招待客人的和室中,这房间不但空间比之前扩大了不少,而且和隔壁房间的隔音效果也有所提高。很快便有几个城里的仆从为他们端来了一些简单的食物。
看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三人,这个时候伊势盛纲突然低声向岳麟禹道:“少主,刚才你说完和十河刑保的事之后,您虽然俯下身子没有看到三好长之的表情,我和阿雪确实清楚的看到了。”
岳麟禹一怔,刚才为了表现出真诚,所以没有抬头看三好长之的脸,而他们两人既然特地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问题,稍一转念便意识到问题,惊道:“难道三好长之并没有相信我说的?”
“我也不敢确定,他的表情稍纵即逝,脸上阴晴不定了好半天,但是我确实感到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少主的话。”阿雪补充道。
“既然不相信我们,为什么最后还是收我们为家臣呢?”岳麟禹沉思道。
一时的沉默之后,伊势盛纲才重新说道:“我想三好氏内部的这些矛盾确实是存在的,而现在他的手下又全都被杀,再加上他又深受重伤,所以亟需有人能够帮助他。而我们既救了他,又能够提前通报消息。即使不知道我们的底细,但是完全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是三好长达一系的。”
岳麟禹想想也是:即使此时对三好长之来说仍然是敌我不明,但至少绝不可能会和三好达之沆瀣一气。
否则当时那些落武者狩已经完全可以将他杀掉,自己出手相救岂不是画蛇添足。所以无论如何,至少能保证自己在铲除三好长达这一立场上和他是一致的。至于以后的事,那就是以后再说了。
想到这里岳麟禹又想到一件事,为什么要询问我的时候要屏退郡守等人,而后又为什么让郡守提交案情汇报时把受袭原因换成强盗劫夺财物,此前自己已经提醒过他会遇到危险,而受袭那天却没有其他援兵出现。难道真的是那个郡守有问题?
他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任何头绪,不过现在看来这位三好长之虽然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是心机十分深沉。片刻之间已经考虑到这么长远了,想到此处不禁寒毛直竖。
岳麟禹端起桌上自己的茶杯,一抬手将杯中的茶水饮干。突然转念一想,不管如何,我们现在已经能和三好长之达成一定程度上的合作,如果以后能在此基础上加固互相的信任,说不定以后能收为己用。而且他有这心机和机智,说不定以后确实能帮助自己对抗自己的敌人细川满国呢?
想到此处便将刚才的想法和两人说了一遍。两人想了一会儿也点点头,确实现在这个情形对于双方是最有利的,至少这个局面在除掉三好长达之前是不会被破坏的。接下来只要见机行事便可以了。由于第二天便要出发,三人都早早地睡下了。
第二天三人收拾停当便出门了,过了一会儿便见三好长之也穿戴整齐出来,只见他还是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走路也是脚步虚浮,看来并没有完全痊愈。郡守为三好长之牵过来一匹马,扶着他坐上马鞍,岳麟禹三人本来就有自己的马,也都各自骑上。除此之外郡守还指派了十来个兵卒随行,一来算是随扈,二来是将那口从座收来的年贡资金箱子抬上。
三好长之按辔徐徐而行,走出一段路之后忽然点手让岳麟禹上前。两人并辔而行,三好长之低声道:“叔叔一直想继承三好氏家督一职,自从自己元服以来,就处处受到叔叔的打压,我没想到这次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情。我想可能是不久之前安富盛衡派来的那个家臣搞的鬼。”
岳麟禹一听,心头一震,没想到三好长达和安富盛衡居然有所关联。心中隐隐感觉到有一丝欣喜。
随着三好长之的继续叙述,岳麟禹才知道此事的关联:原来安富盛衡和三好长达此前在当年明德之乱的时候跟随细川满国一起作战,两人似乎配合默契,干掉了山名氏的一支援军,连同细川满国一起被足利义满嘉奖,自此三人似乎十分交好,只不过三好长达毕竟隶属于三好义长手下,所以战争结束后便回到摄津。
而前不久安富盛衡派一个他的家臣过来找三好义长一来要他缴纳摄津的年贡,二来要求他能够帮忙杀掉细川持元。可是三好义长并没有立即答应这个请求,但是那个家臣似乎并没有十分气馁,退下之后,他也并没有立即离开茨木城,仍旧呆在城中。
现在想来极有可能那个家臣便顺道找到了三好长达,让他帮忙实施此事。三好长达和那家臣一拍即合希望那名家臣能帮忙除掉三好长之,助他夺得三好氏的家督之位,这样他便能以守护代的名义,除掉细川持元。
三好义长说完冷冷一笑道:“他们互相借对方之手除掉对方敌人,这样双方都被绑在一起,以后摄津和细川满国便是一体,同进同退了。算盘打得挺好,可惜盛时殿下的帮助,我命不该绝。我倒要看看他们会怎么想。”
又走了几步路,三好长之忽道:“住吉郡守说他查了十几天并没有查到任何这些落武者狩的线索,就算衣服的质地和面料也是各个地方都有的,所以就算剿灭也不知道去哪里剿灭。”
说到这里,他轻声冷哼了一声接着道:“这简直就是欲盖弥彰,这些落武者狩都是亲朋好友或者同乡邻居,至少也是熟识的人才会组成的,这些鱼龙混杂的衣服面料,一定不是普通的强盗。不过也难为叔叔和安富盛衡了,居然能在短时间内筹集起这种规模的杀手。”
这时岳麟禹突然想到一个想了好久的问题,于是借此机会问了出来:“主公,一开始我提醒您的时候,我觉得您是相信有人行刺于您的。为什么那天出事的时候,好像只有您带来的这些家臣,没有其他援军呢?我们三人一直到最后才出现其实就在等援军出现。原本以为您可以亲自解决这些行刺者的。”
三好长之长叹了一声道:“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原本我们其实就像你说的那样,由我亲自当诱饵吸引行刺的人,而后派兵进行围剿。哪知前一天郡守突然说某地有一小股一揆正在闹事,需要征调士卒进行平叛,当时郡守保证这一小股一揆应该不需要多长时间,他可以令将军平叛完之后立即驰援我,一定不会耽误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