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岳麟禹说完,阿雪温柔的声音便响起了:“少主,我知道您是担心我有危险,所以让我先走开。我那时的举止十分不敬,请您谅解。”
岳麟禹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没有道歉,对方居然先道歉了。而且她语气十分诚恳,丝毫没有怨怼的语气,本来想好的那些解释的话一下子憋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岳麟禹很不好意思,可是阿雪既然已经这么说了,自己再解释的话就显得矫情了,于是只好换了个话题道:“难道你不觉得委屈么?”
“少主,您是主人。阿雪只是你的侍女。您能如此体念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敢有怨怼的意思。”阿雪仍然俯着身子,语气还是那么的平静和诚恳。
岳麟禹又是一阵语塞,呆了片刻突然意识到阿雪还保持这俯身的姿势,于是赶忙将他搀起。只见阿雪粉嫩的小脸上还是那个甜美的微笑,可是一双妙目中却透着晶莹剔透的珠光,心中又是一酸。
阿雪看到岳麟禹满身血污,惊呼道:“少主,您没受伤吧?”说完便上上下下地查看他的身体,脸上顿时现出焦急之色。岳麟禹见到阿雪这副焦急的神色心中不禁一荡,虽说之前有时会情不自禁地抱着她,但是主动被除岳夫人之外的其他女人这样上下轻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他赶紧道:“我没事,我出现的时候,那些盗贼已经没剩下多少了,就是剩下的那些也多多少少身上带伤,所以不要紧。”
阿雪这个时候才放开他,手轻拍胸口道:“吓死我了,如果少主受伤了,我回去该怎么向主公和侧夫人交代啊。”说到这里又重新跪了下去行礼道:“少主,请您答应我。以后不管你去哪里都一定要带着我,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岳麟禹重新把她搀直身子道:“你只是一个侍女,又没什么武功。我作为一个武士,以后会上战场的。到时候保护你可能会分心哒。”
阿雪绽出甜甜的微笑道:“少主,你可以教我武功啊,那样我再跟着你出去就不用您来保护我了呀。”
岳麟禹苦笑了一下:“战场上太过凶险,即使学了武功也未必能够幸免。”不过他还是不忍伤了阿雪的心,于是转而微笑道:“好啊,等这次事情办完回去之后再教你吧。不过在此之前你可还是要听话啊。”
“是,少主。”阿雪欢快地答应道。
“好啦,帮我换衣服吧,穿着这样的衣服出门不太好吧。”岳麟禹岔开话题道。
过了没多久,伊势盛纲回来了。两人听得伊势盛纲已经将三好义长送到住吉郡城里,都松了一口气。伊势盛纲接下来便问岳麟禹之后的打算。
岳麟禹挥了挥手道:“这个待我好好想想,今天忙了一天,都回去休息一下吧,盛纲殿下来回奔波也累了,回屋也换一身衣服吧。晚上我们再到那个地方想一下接下来的步骤吧。”
到了晚上三人又来到早上救助三好长之的那个地方。住吉郡守动作很快,早上满地的尸体和掉落的兵器已经全部被打扫干净,只留下满地的血污还没有清洗。不过被风刮了一天,这些血水已经凝干,然而晚上见到这幅情景仍然可以想象白天的惨状。
岳麟禹忽然觉得手臂一紧,原来阿雪的双臂已经紧紧地抱住自己的手臂,双眼紧紧地闭着。岳麟禹见到她如此情景,只好向伊势盛纲道:“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吧。”
三人往回走了一段路,再也见不到一丝血迹的时候,才找了块大青石坐下。由于是晚上,虽然这里离城下町不远了,但除了他们三人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在旁边。
这个时候岳麟禹开口道:“你们认为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赶往堺町办我们自己的事情,亦或是回到茨木想办法再去见三好义长?”
“我想应该继续留在这里观察情况。”伊势盛纲道。
“对啊,当然应该继续留在这里观察三好家的情况。”阿雪也应声道,“我们现在只是解救了一次三好长之,于我们这次的目的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并且现在三好长之生死未卜,如果他死了,那我们之前做的一切事情不都是徒劳了么。”
伊势盛纲接着道:“我们出门之前所计划的第一步便是要拉拢三好氏的力量作为后援,现在为止三好氏非但不能成为我们的后援甚至还会成为威胁。所以我们现在即使回去也绝不能去堺町,否则有性命之忧。不过我现在还不觉得三好长之是否能成为我们的助力,但是一旦他这次活了下来应该不至于成为我们的敌人。”
其实这件事岳麟禹刚才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想过了,虽然他现在是安全的,只不过是因为他至今没有暴露身份而已。万一身份泄露,三好氏是不是会对他不利,他并不十分清楚。
根据十河刑保所说,虽然三好义长并没有直接答应安富盛衡家臣的请求,但是并没有将其杀死或者驱逐以表示态度,那只能说明他们现在仍然在观望。如果此时三好氏内部出现变数,自己以及阿雪和伊势盛纲的安全便岌岌可危。更会直接危及细川满元和母亲在细川氏的安全。自己现在绝不能行差踏错。
不过自己现在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是既然这次有机会搭救三好长之,作为三好氏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本能的觉得他会是一个能够解开三好氏偏向的一个关键人物。
可是现在三好长之重伤被送到城里,之前他也曾经大致看过三好长之的伤势,确实都不致命,不过那些伤口毕竟不浅。
也不知道在这缺医少药的住吉郡是否能够救得回来,现在的他在城外,对于三好长之的现状根本无从得知。
他心中有点发虚,他首先感到这件事已经超出他的掌控范围,如果自己以细川持元的身份强行进入,那么自己就会成为第二个三好长之,随时有被人追杀的可能。想到此处不禁踌躇,原本在拥翠园还能向母亲或者绝海中津求教,可现在远水救不了近渴。
想到这些,他颓然地握紧了双手,把自己的想法和那两人说了一遍。那两人听完想了好久也都是两手一摊,看来如今除了等待以外已经别无他法了。岳麟禹苦笑道:“既然别无他法了,我们不如就在这里呆上几天。如果三好长之回去了,我们再看是否有机会接近吧。”
说完,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于是从怀中摸出早上从敌人尸体上起出的两枚手里剑。向伊势盛纲问道:“你认识这两枚手里剑么?”
伊势盛纲拿着这两枚手里剑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枚手里剑伸出六根利刃,而且表面涂成了白色,无论形状和颜色简直就是大号的雪花一般。伊势盛纲稍一思索便是一惊,问道:“少主,你这是在哪里捡到的?”
岳麟禹将他是怎么发现这两枚手里剑的简单告诉他。伊势盛纲听完汗水涔涔地滴下地道:“怪不得当时我也觉得有异样,那三名盗匪,刚接手时确实非常强悍,哪知交手不多时,其中一人便行动呆滞,才被我所杀,另一个不久之后也是如此。现在想起来是因为受伤了。少主,难道是你安排的后援?”
岳麟禹也是一脸的诧异,道:“没有啊,如果有怎能不告诉你们。”
伊势盛纲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那两枚手里剑,一会儿双手互相揉搓,一会儿又来回踱步。过了好久才转过身对着两人说起一个故事。
近二十年前,当时细川家的家督是细川頼元的哥哥细川赖之,非但如此他还是幕府管领,是足利义满的父亲足利义诠的托孤重臣。他的权力之大完全可以聛睨当时幕府的所有人——包括足利义满在内。然而就在康历元年,幕府中以三管领家的斯波氏为首,联合起其他幕府重臣一起发动政变包围足利义满的官邸。
不过后来不知道政变者是不是和足利义满做了什么协议。原本外人还以为这些人是想颠覆足利的幕府政权,可以最后出来的结果居然是足利义满地位不变,反倒是那位权倾天下的细川赖之被罢免一切幕府职位,最后只能被放逐到赞岐国,并出家隐居为条件才最后保住了细川家。
虽说事出突然,最后的结果也是出人意料,但是没过多久便出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传闻:这次政变的策划者就是足利义满本人,而政变者从始至终的目的就是细川赖之一个人。可是当时所有人都知道,足利义满当时是被细川赖之牢牢掌控的,除了例行的评定会以外,所有政务和军事的处理都是细川赖之一人而已。
而这次政变之所以能够完全按照足利义满的愿望发生,并以他所期望的结束,如此完美的政变唯有完全掌控这些幕臣的想法和心思才能做到。而这其中完全不可以磨灭一个人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