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摄津国离京都很近,因此往来此地的京都人也不少,其中确实也有不少是幕府的人。所以伙计虽然没怎么离开过此地,但是毕竟在大地方做酒屋生意,多少有些眼力。
“幕府的人?老子在三好大人手下这么多年,幕府中的几个头面人物我都认识,这几个是什么东西。再说了幕府也只能管到守护大人那里,连我家主公都没资格管。老子今天要定这里了。”
那人原本想让伙计把岳麟禹等人赶开,不过他转念一想那伙计不过就是一怂货,让他干还不如自己干快一点,于是骂道:“你去把老子经常点的酒菜拿到这里来。”然后还特意指了指岳麟禹坐的那张桌子。
说完那个被称为十河大人的一脚踢在那伙计屁股上,而那伙计立脚不稳碰到周围食客的桌椅,顿时传来几声清脆的杯盘碰撞的声音和桌椅翻倒的声音。
随着伙计几声慌乱的声音远去,那个人走到了岳麟禹身边。那人身着棉布素襖,约莫三十几岁的年纪,身材魁梧,一脸的横肉,面色黝黑面露凶光,素襖下掩藏不住衣服底下健硕的肌肉。
那人俯身“啪”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杯盘就随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接着那人就指着岳麟禹三人吼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占着我的座位。还不给我滚。”
岳麟禹刚才听他说自己在三好义长手下多年,心想此人说不定能比那伙计了解更多。虽然看那人身材魁梧,但岳麟禹却也不怕他,只不过这一旦打起来惊动了三好家的家臣或者武士却是弄巧成拙。于是一边心下盘算,一边站起来行礼道:“这位大人,我们是来自京都的。”
说到这里眼睛瞟了一眼坐在一边的伊势盛纲。接着道:“是执事贞行大人的侄子伊势盛时。今天第一次来到茨木。没想到给您带来了麻烦,十分抱歉。”他现在并不想直接暴露身份,于是就借着伊势盛纲的名义,瞎编了一个名字准备蒙混过去。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岳麟禹,见他面目俊朗,衣服上虽然没有缀着家纹,质地也不算华贵,但是做工极是精细,而且举止气度不凡,又听他说自己是政所执事伊势贞行的侄子,就算岳麟禹出言不实,但来头应该不小。
那人似乎对于岳麟禹这样有礼貌的态度十分受用,说话的语气也不复刚才那样蛮横无礼,不过依然一副傲慢的样子道:“执事大人我也有一面之缘,可是从没有听说过有你这么一个侄子。”
岳麟禹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叔父的直系子侄,只是同一先祖而已。最近投靠到叔父处谋了个差事。被叔父派到堺町公干,正好路过此地。叔父关照我说沿途各国都要和当地的守护代大人结个善缘,因此就想拜会一下守护代大人,这样以后办事也会方便一点。”
那人听完态度又缓和了不少,点点头道:“是这样啊,看来真的是幕府的人。不过我家主公毕竟是属于细川家的,要拜会的话让你叔父知会一下家督细川满元殿下就好了,何必那么麻烦。”
岳麟禹笑了笑道:“如果是来摄津国公干的话,自是如此。只不过我们几人只是路过,兴师动众地打扰满元殿下自是不妥。横竖也只是认识一下守护代大人,也是为以后公干方便而已,没有多大事情。”
“那倒也是,那是要我向守护代大人引荐么?”听那人的语气已经不再拿他当敌人了。
“这却不用,我可以直接去找守护代大人。”说着就指了指余下的那个座位,示意其坐下,接着也敛衽坐下道:“不过我初来乍到,对于守护代大人不甚了解。就是想请您说一下守护代大人的一些事情,也方便我们进城之后不会说错话做错事惹得守护代大人不愉快。”
那人点点头道:“那就请盛时殿下问吧。”
岳麟禹淡淡一笑道:“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大人是谁,怎么称呼。”
那人自称叫十河刑保。十河氏原来是来自于四国的一个豪族,是直属细川家的家臣。后来家族中的一些人跟随三好氏来到了摄津国,所以慢慢地已经成为三好氏的家臣。
眼前这位十河刑保也算是十河氏资历比较高的长老,同时也是三好义长比较倚重的家老之一,最近几年很多摄津国的大小事务十河刑保都或多或少参与过。一开始十河刑保还比较警惕,说的一些事情并不比刚才伙计说得多很多。
哪知岳麟禹劝了几杯酒之后,那人便已经醉醺醺了,舌头已经不太听使唤了。嘴上也有些没有把门的,几乎是岳麟禹问啥,十河刑保就答啥。虽然言语粗俗,但是把事情说得却是明明白白。
从十河刑保嘴里岳麟禹知道了不少摄津国以及三好氏里的事情。不过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三好义长在细川家内部权力争夺的态度——在细川頼元病重前后,三好义长已经开始和细川满国开始往来频繁。
而就在两天前,安富盛衡还派出他自己的重臣到茨木城见了三好义长,说细川持元如果什么时候来到摄津国巡查,希望三好义长一定要为难这位细川家少主,最好能把这位少主逼得跑回京都向细川满元告状。
那使者甚至还暗示:如果三好义长觉得这么对待细川持元麻烦的话,他们安富家的人可以帮助三好家解决这一个麻烦。
三人听完俱是一惊,既然安富盛衡能够向三好义长暗示除掉细川持元这种话,那已经说明三好义长已经和细川满国走得很近了。
而十河刑保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将三好义长天大的秘密泄露出来似的还继续说下去。虽然那名使者这么表示,但是三好义长却并没有太过积极的回应,一直是在敷衍那名使者。不过看那使者似乎也并不着急,并没有马上逼着三好义长表态。很知趣地就退下了。
三人对望一眼,听十河刑保这话三好义长的态度又似乎并不想参与其中。岳麟禹迫切地追问道:“那后来呢?那使者回去了么?”
“还没呢,义长殿下在城中给他安排了一间房间。看样子还准备留他住一段时间的样子。”十河刑保大着舌头,含糊的回答道。
这话却又让三人陷入迷惘,这一举动似乎预示这三好义长的心思还有反复,综合来看三好义长还在权衡那使者的建议,还没有最终决定。
三人各舒了一口气:看来现在没有着急进城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正准备离开之前岳麟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于是又接着套十河刑保的话道:“听说义长殿下有一个独子三好长之,不知道这人如何?”
原本岳麟禹问起三好长之,只是想着既然能找到这么一个人不问白不问而已,其实并没有寄予多大希望,毕竟他只是一个家臣,对于一个刚元服不久的少主,也许了解得并不多。哪知这位已经眼神迷离的十河刑保说起这位少主仍然滔滔不绝。
在他口中的三好长之和伙计口中的还是有着不少差别。三好义长老年得子,极是疼爱,但是既然是武士之家,一些武士的教育自然不敢怠慢,而三好义长身为摄津国守护代,自然身份不低,从家臣和同僚中找不少能人异士来教育这个儿子,希望他将来能将三好氏的平安地传承下去。
而三好长之也正如这位父亲所希望的那样,他的文才武功都算是朋侪中的佼佼者。再加上三好长之又长着一张娃娃脸,所以三好长之一直不想让他元服,任其一直以童子的模样生活下去,直到今年……
就在年初的时候,茨木城经过一次大修。将整座城的城防和天守阁都加固了一番。本来摄津国就是近畿的财富之地,又是堺町和京都的交通要道,三好义长这笔资金的花费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大碍。
哪知刚过了年中不久细川家就发来一道家督令,要求所辖诸国对于吉屋的货物只收关税的一成。三好义长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细川家给予某些商家以特权本就很正常,而且吉屋本就是自己支持的细川满国最得力的助手,既然如此也就让家臣即刻施行了。
哪知就在前不久他又接到一份命令:要求各国将历年来所缺漏的资金尽数补齐,并在命令中列举了各领国所需缴纳资金的数量;另外还要求各守护代提高领国的年贡。三好义长这时候再一盘点库中的资金发现资金存留已经完全应付不了年底家臣的薪俸以及细川满国的这次催缴了。
三好义长听闻此事苦恼了许久,但是又苦无对策,而家臣也个个束手无策。正在这个时候三好长之来到身边请求为父分忧,希望再到领内诸郡去筹措一些资金。于是三好义长在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让这个儿子筹措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