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二九此时大声骂道:“胡说,你一穷秃驴,也不是哪座寺庙的和尚,如果不是你杀害我杜四哥,盗取他的财物,你哪里有钱买东西的?而且街坊邻居都说过,他们从来没有见到你化过缘,也没有见到有谁施舍过一文钱给你,若非不义之财,你说这些钱你是从哪里来的。”
且不说这几人在公堂之上争辩,此时正站在围观众人之中的阿雪问一边的岳麟禹道:“麟哥哥,你说是不是这和尚杀的人?”
岳麟禹皱着眉头道:“虽说这案件的来龙去脉我还不清楚,不过我总觉得刚才那房二九的说辞之中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阿雪细细回忆起刚才房二九所说的话,过了良久才道:“我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不过也是说不出来。而且我看那僧人身材瘦小,要搬动一具尸体的话估计也并不容易。”
岳麟禹和阿雪这般想,那堂上的知县也看这僧人可怜,想办法宽宥此人。只不过这僧人确实有杀人动机,这身上的财物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如果没有任何依据便将他放走的话说不定那夫人和房二九当堂便可以闹起来。这要是闹到本州推官甚至是按察使那里的话,自己就算是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于是知县想了想道:“那僧人,既然你不承认房二九说你的钱是从杜四尸身上拿的,本县也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是你是否能告诉本县你的那些钱是从何而得的?如果所言合理有据,本县定当为你伸冤。”
那僧人想了一会儿才道:“贫僧此前救过一人,那人为了感谢贫僧就馈赠了一些财物给贫僧。”
“那本县问你,你所搭救的人是谁?如果找到那人可以为你作证,那本县便当堂将你释放。”
这话一说,那房二九立即便不满起来,大声道:“大人,你怎能如此是非不分,这秃驴明明就是杀害杜四哥的凶手,就算他能找到送他财物那人也不能说明杜四哥就不是他杀的。”
那县令啪地一下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住口,这案子既然是杀人劫财的案子,如果这财物不是这僧人所劫,那这人也就未必是这僧人所杀了。”
房二九继续抗争道:“大人,那些财物就算不是他所劫,杜四哥也未必就不是他杀的呀。”
那县令却也十分耐心,指着桌上的案卷说道:“这案卷上分明写着:杜四的尸体是在一处荒地发现的,而这荒地除了搬动尸体时所留下的痕迹以外并没有其他有人经过的痕迹,说明杜四除了凶手以外并没有第二人到过此处。”
说到这里那县令盯着房二九冷冷地道:“那杜四身上的财物若不是凶手所劫那劫财之处会是在哪里?如果是在案发地劫财的话,那尸体却又是谁搬动的?莫不是凶手杀了人之后回家吃了顿饭,然后再跑过来将尸体搬走的么?抑或是这凶手还有同伙,这钱财全被那个同伙给抢走了?”
那房二九顿时哑口无言,那知县瞟了他一眼继而又继续问那僧人道:“小师父,你说馈赠你财物之人在何处。”
那僧人沉默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贫僧并不认识那人,而且救了那人之后已经近两年了,此后也没再见过那人。”
此话一出那知县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而那房二九则大喜过望道:“你这秃驴还想脱罪,明明就是挟私报复,劫财害命,还胡诌什么别人送给你的。”说着又转向知县大声道,“请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和我嫂嫂做主啊。”
那知县无奈之下只能道:“且将人犯带下去,容本县熟思之后再作判断。”
这知县虽然没有当堂将那僧人判决,不过只要没有新的证据或者嫌疑人出现,这僧人想必很难有出狱之日了。
阿雪不忍道:“麟哥哥,我们有什么办法能搭救一下那僧人?我总觉得这他不像是杀人凶手。”
岳麟禹也是无奈,只能安慰她道:“雪儿,我也知道,不过我不是本省的按察使,也不是三法司的官员或是科道御史,对于刑狱这些事本就插不上手,即使胡大哥来他也是束手无策的。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阿雪当然也知道此事强人所难,更何况当时那知县也是在处处维护那僧人,即便如此也是无济于事。走了一会儿后忽然想到一件事便道:“麟哥哥,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能够去看看那僧人?”
岳麟禹一开始还不明白,但是一愣神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便道:“你是想帮他查一下送给他钱财的那个人?”
“是呀,那知县不也是这么说么?只要能找到那人,那劫财的罪名便可洗脱。不如我们就动用一些手段帮他找到那人。如何?”
岳麟禹点点头道:“这确实是不错,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大牢试试看。”
毕竟这是桩杀人的案件,如果坐实一定是要判死刑。可是在明朝对于死刑可是十分慎重的,从州县堂官判死刑到真的斩决却是要经过层层报批,甚至要得到皇帝亲自勾决才可执行,所以只要在这期间找到那个人,救回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两人随即便原路折返奔向那县衙的牢房。那僧人一来还没有被定为死罪,二来那知县也关照过牢头好生照看好这僧人,所以没有多费什么口舌那牢头便放两人进去了。
当然虽说知县曾经关照过要好生照看好这僧人,不过这里只不过是县衙的牢房,刚刚走进这牢房便有一股霉味的湿气冲鼻而来。
岳麟禹也算是在锦衣卫的诏狱里进出过的,这样的湿气冲来还好,可阿雪却是很久没有呆过这样的地方了,冷不防之下这湿气呛住了咳嗽了好半天才算止住。岳麟禹笑了笑从怀中掏出手巾交给她,让她掩住口鼻适应一下。
当两人来到那僧人的牢房之前时,却见那僧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牢房之中并没有其他被抓进来的人那样惊慌失措,大声喊冤。
那僧人看到有人过来停在他牢房之前诧异道:“两位施主找贫僧有什么事么?”
岳麟禹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和阿雪,由于不想让对方对自己有其他想法,所以却并没有表明自己钦差的身份,随即道:“我们刚才在县衙门口大致听了大师的那件案子,我们觉得这案子有些蹊跷,所以有些事想问一下大师。”
那僧人苦笑了一下道:“不用叫我大师,我只是一个行游的僧人,法名悔明。有什么请尽管问。”
见对方这般说,岳麟禹也只好改口道:“悔明师父,那杜四被杀的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去帮你找一些证人来。”
悔明摇了摇头道:“那时候我在城外的一处破庙里,一个上午并无人路过,想来也没有人可以帮我作证。”
其实岳麟禹也知道这条路并不可行,如果有人证的话,刚才当堂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说。无奈之下他只能问道:“那刚才堂上悔明师父曾经说过有一人送了一些钱财给你,不知道此人长什么模样,或许我们可以帮你找到,让他帮你脱罪。”
悔明眼神闪了一闪,随即又黯淡下来道:“茫茫人海之中要找到一个人绝非易事,施主莫要说笑了。”
“悔明师父何必气馁呢?反正死马当活马医,试试总比不试好。万一我们找到了呢?你不就可以脱困了么?最差也不过像现在这般而已。”
那僧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那好吧。”而那僧人接下去的话却让岳麟禹和阿雪激动得莫名。
原来两年前的冬天,悔明发现雪地里躺着一个人。悔明上前查看发现这人原来是一名生得极美的少女,此时已经奄奄一息,而且还伤了右臂,伤口处还时常有血渗出。于是他便将这少女背到一处破庙之中悉心调理。等过了一个月之后,那少女的伤口才算痊愈。
分别之时那少女将身上的貂裘以及所有首饰都当了,并连同身上还剩下的一些财物,将其中的一半分给了他。悔明本不想收,可是那少女执意一定要给,还硬是塞到他的僧袍之中。悔明无奈之下便也只能收下了,于是他便依靠这些钱直到现在。
岳麟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阿雪,果然见阿雪也是双眸放光,一脸的兴奋,于是还没等悔明说完便急道:“你知道那少女叫什么名字么?”
悔明摇摇头道:“那位女施主从来没有说自己的姓名,贫僧也没有问起。”
岳麟禹也不气馁继续问道:“那么那少女有说起过其他什么事情么?”
悔明侧着头思索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道:“时日过去太久了,曾经说过的话早就已经淡忘了。不过好像是那女施主问我时候比较多。”说着他苦笑了一下又道,“其实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又能知道其他什么呢?”
一旁的阿雪插口道:“那你们分别的时候,她有说起接下来要去哪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