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个赵怀真的尸体该怎么办呢?”阿雪又问道。
赵怀真!若不是这个人自己的霜儿怎么可能会遭遇这种惨事,若是赵怀真没死,岳麟禹必定会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碎尸万段。可是眼前赵怀真的死状不可谓不惨,而且也正是死在林菁霜的玉箫之下,这样再去折腾这么一具尸体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用。
岳麟禹叹了一口气道:“赵怀真死都死了,就将那尸体交给绫姐姐吧,我想她会处理这尸体的。”
此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岳麟禹出去看时却是夏绫妍,却见她的双眼红肿,脸上还带着泪痕。夏绫妍见岳麟禹下车急忙上前去,急急忙忙地行了一礼道:“岳公子,我这几天刚下总坛便听到这消息,于是就直接赶了过来。周归仁因为山庄有事所以先行回去了,早知道是这的话我就应该和圣主一起下山的。”
岳麟禹见夏绫妍也是一脸的悔恨伤痛,心中也不禁感动,便躬身还了一礼道:“有劳绫姐姐了,那现场想必已经处理完了,就等绫姐姐最后安排一下就好。”随后便将刚才和阿雪商定的事情又对她说了一遍。
夏绫妍很恭敬地说道:“谨奉教,岳公子请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好的,而且我觉得此事恐怕并不简单,恐怕还有赵怀真的党羽潜伏在华胥盟内,等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和几位长老严查盟内弟子。”
“对了,岳公子,圣主遭遇不测,华胥盟临此大难,不可一日无主,不知岳公子是否可以暂代圣主之位黜置相关事宜。”夏绫妍很诚恳地继续问道。
岳麟禹凝望着夏绫妍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道:“先不说我现在身在朝廷,恐怕耽误盟内事务,再者说华胥盟是绫姐姐和霜儿的心血,我毕竟是一外人,对于盟内的事务一窍不通,怎么能随意插手华胥盟的事务。如果绫姐姐愿意的话可以自己暂摄圣主一职。”
夏绫妍又请求了几次,却见岳麟禹只是一味推脱无奈之下只能道:“我才疏学浅,难当此大任。既然岳公子不肯,在找到圣主之前只能任由这圣主一职空缺了。”说着她又叹了一口气。
岳麟禹勉强支撑着谢道:“有劳绫姐姐了,如果你有霜儿的消息请务必告知于我。”说着又躬身行了一礼。
夏绫妍赶紧将他扶起道:“岳公子何必行此重礼,让圣主遭此大难本就是我的不是,找到圣主当然是盟内上下的应尽职责。阿雪姑娘的那些手下仍然由你们差遣,有什么事需要我办的尽管知会我一声即可。”
这天依然下着大雪,不一会儿两人的衣服上便都是积雪了,岳麟禹心中伤痛,夏绫妍也是愁苦不堪,又说了几句之后便就此分手。
随着夏绫妍渐渐远去,岳麟禹却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处,雪花一片片落在他的身上他浑然不觉。忽然岳麟禹觉得有人轻轻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可是他却依然没有丝毫动容,就像这漫天的飞雪已经将他冰封住一般,而那个抱住他手臂的人也似乎被岳麟禹传染一般始终静立在他一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岳麟禹才“咕咚”一下跪倒了下来,继而一声撕心裂肺的哀恸划破天际,这飞雪好像也被这哀恸震得停顿了一下,就见岳麟禹跪在地上慢慢地蜷缩在一起,可这哀恸之声却没有丝毫减弱。
阿雪和岳麟禹共处的时间也已经不短,却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麟哥哥有过这么哭得这么伤心欲绝,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这一声声的哀恸渐渐地出血,崩裂,继而碎成眼前这雪花一般再也拼不起来……
胡濙此时此刻也是一脸的愁苦,他向朱棣请求回家照看母亲的奏疏被批了下来:朱棣并没有同意让他回家的请求,不过朱棣已经移文给在京师城监国的太子朱高炽,让他派遣太医悉心为其母调养,想来应该不日便会痊可,让他不必担心。
胡濙心中自然有喜有忧,忧的是自己仍然不能回家,看来只要找不到建文帝,自己就一辈子都要在外面了;而喜的是由太医替自己母亲治病这恐怕只有皇亲国戚,或者贵为公侯的勋旧才有的待遇,他一个小小的太常寺少卿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好事。
等到他再见到岳麟禹的时候,却见他正被阿雪搀扶着,而其神情哀伤,双目红肿;而阿雪也不比岳麟禹好多少。胡濙知道他两人这趟出门必定发生了大事,胡濙便也不再问起原由慰问几句便送他们进屋。
又过了几日,胡濙才犹犹豫豫地敲开了岳麟禹的屋门,问起前因后果。经过这几日的平复岳麟禹算是稍稍缓了过来,他将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他,只不过没有将相关华胥盟的事说出来。
胡濙听完也是震惊,便道:“有没有向当地官府报案,或许公门中人可以找到林姑娘的下落呢。”
岳麟禹望了他一眼,点点头然后道:“虽然已经报案了,不过由于漫天大雪,许多痕迹早已随着雪水被冲刷干净了,那县令看了之后也只说棘手。”
说着便幽幽地叹了口气,毕竟县衙所能搜寻的范围也只能到一县的范围,如果要扩大范围就势必要让府,州甚至是省里的臬司衙门的人介入。
虽说自己身为锦衣卫的指挥佥事,真的要求臬司衙门搜寻这么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因为一个人要惊动臬台,万一这事被纪纲知道了说不定又要在朱棣面前弹劾他公器私用,渎职枉法了。如今霜儿已经不在了,要对付这纪纲可一定要小心谨慎呐。
胡濙有胡濙的心事,岳麟禹和阿雪也有他们的心事。三人虽然还是在一起共事却也很少说话。岳麟禹也写了一封奏疏向朱棣告假,可是朱棣虽然温言抚慰却并没有同意他的要求。
岳麟禹知道朱棣的性格,如果执意要求恐怕会像解缙一样,说不定还会有杀身之祸,现在林菁霜也只是失踪而已,还没有要因此殉情,况且要是真的自己殉情了,那阿雪怎么办……
看着身边的楚楚可怜的阿雪,岳麟禹又心软了,失去林菁霜已经让她每天以泪洗面了,要是自己再有什么不测真不知道这女孩会怎么样。想到这里,岳麟禹紧紧地将阿雪搂在了怀里,现在他们两人是彼此的支柱,谁也不能倒下。
岳麟禹轻轻地揉着阿雪的秀发柔声笑道:“雪儿,你再这样哭下去的话非把眼睛给哭坏了。到那时候就要找一个人搀扶着你走路了。”
阿雪轻轻地锤了他胸口一下,嗔道:“胡说八道,你才要人搀扶呢。”说是这么说,可是她还是止住了哭泣。不过虽然不在哭泣,可是还会时不时地抽噎几下。
岳麟禹捧起了她的俏脸,将她还留在玉颊上的泪水拭去道:“你看你一双眼睛都快肿成一对山楂了。”说着他在阿雪的眼帘之上各印了一吻。
阿雪顿时双颊绯红,羞道:“你这是干什么?”
岳麟禹嘻嘻一笑道:“这几天吃的有些多了,腹内有些榖胀,吃两颗山楂消消食。”
阿雪娇嗔道:“那就饿你两天就消食了。”
岳麟禹虽然找了官府,夏绫妍也派出不少人去寻找林菁霜,可是林菁霜就像从世上消失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两个月之后官府一方便停了下来,那县令乃至知府虽然对岳麟禹极尽抱歉之词却终究不再愿意浪费公帑去找一个根本没有线索的人。
而夏绫妍虽然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但是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要是对方刻意隐姓埋名的话那就更加无从找起了。
胡濙也终究没有回家,最多只能和家里多多联系而已,好在太子朱高炽果然派了太医随时去胡濙府中出诊探问,也算是稍微平息了胡濙的一件心事。
胡濙和岳麟禹就这么从福建走到两广,继而又从两广北向折向湖广。这一路走来胡濙和岳麟禹两人的也逐渐成了至交。而当杨荣,金幼孜,杨溥远道写信来时,胡濙也会和岳麟禹分享,只不过没了林菁霜从旁分析时局,三人说起朝局也总是有些无趣。
虽说无趣但胡,岳二人毕竟是朝廷中人,即使再无趣有些时候也必须了解一下。尤其是胡濙,无论如何他也算是京官,总不可能一辈子就在外面晃悠吧。朝廷中的局势如果一无所知的话,就算哪天自己被应召回京说不定没几天就因为奏对失策而逆了龙鳞。
朱棣此时已经北伐凯旋回到了京师,哪知刚回到京师不久皇后徐氏便病故了。这位徐氏乃是中山王徐达的女儿,朱棣和这位皇后伉俪情深,朱棣的三个儿子也都是徐皇后所生,如今皇后去世如何心中不痛惜,朱棣破天荒地为了皇后下令辍朝七日,令天下为皇后举哀。
不过痛惜归痛惜,人既然死了,就要考虑安葬的地方。既然朱元璋被葬在了京师,按照大明的葬仪这皇后的陵墓也一定会选择京师城外的一块地作为吉壤,同样将来也会是朱棣自己最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