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麟禹取笑道:“看来赵怀真成了你的捉刀人了。”
林菁霜苦笑了一下说道:“若不是赵怀真弑杀他的前任僭主的话,其实他就不用将全部精力都押在寻找玉箫之上,可能以后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现在想想真的是造化弄人啊。”
造化弄人,这确实是林菁霜对于赵怀真的遭遇一种惋惜的想法。其实他上一任僭主的确是一个昏庸之人,但也是赵怀真的贵人。赵怀真的晋升虽然有周归义等人的帮助,但是周归义当时也只不过是鬼宿殿君上而已。而一举将赵怀真提拔成右执政的便是这位僭主钱养正。
而钱养正也知道自己能力远不如赵怀真,也一度想过能够提前传位给赵怀真,他将这件事私底下单独和当时的左执政,也就是夏绫妍的父亲夏元启商量。夏元启也觉得应该如此,不过传位一事兹事体大还要再假以时日再做定夺。
也不知是因为钱养正做事不密还是因为夏元启无意泄露,反正这番密谈很快便传到了赵怀真耳中。上一任僭主的这一番好意落到赵怀真的耳中却变成了他对赵怀真已经生出防范戒备之意,这让赵怀真心中有不安之心。
赵怀真的担忧很快便被他周遭之人所体察,于是不断有人在他耳边煽动。不久之后又发生这僭主召集会议准备放弃寻找玉箫一事。于是赵怀真便以钱养正违逆华胥盟历代的遗训为由弑主自立。
也就是在此之后赵怀真便在华胥盟内掀起疾风骤雨般的清除异己的风暴,那钱养正的许多亲信纷纷莫名其妙地被许老生等人或者秘密杀死或者以叛盟的罪名处死,那段时间总坛中腥风血雨惨嚎之声不绝于耳。而作为曾经和钱养正讨论过继任僭主事宜的夏元启也担心赵怀真会清算自己忧惧而死。
本来赵怀真也不想直接面对夏商这两家华胥盟中势力最大的两大家族,可是正因为这最为关键的人物突然去世,从此赵怀真和夏商两大家族的裂缝就再也弥缝不了了。赵怀真忌惮夏商两家的势力不得不将左执政的位置转交给夏绫妍,以此来安抚两家。
不过与此同时为了制衡夏商两家,他又不得不逼迫周于龄将朱雀院交给周归义,从而将朱雀院紧紧抓在自己的手中,另外又将右执政和玄武院分配给自己的亲信。
如此这般既安抚了夏商两家,又能确保自己和对方势均力敌。林菁霜看到这里其实也为赵怀真的种种手段感佩于心。
不过就连赵怀真自己也知道即使使出这样的手段差不多也相当于在饮鸩止渴,因为这样的手段在夏商两家眼中就是摆明车马准备血洗两家的前奏,夏商两家怎么可能会不恐惧呢?
岳麟禹和阿雪已经从林菁霜的话语之中看到了惺惺之情,阿雪心中不忍,便说道:“可是赵怀真已经被宣布为叛逆,现在应该已经无法再有任何回寰余地了吧。”
林菁霜双眸之中本来尽是惋惜之色,可是当听到阿雪这番话时忽然闪了两闪又变为一阵冰寒之色,继而笑了笑道:“当然绝无回寰的余地,即使现在赵怀真是天下共同景仰的英雄也必须除掉了。如今就算我想放他一条生路华胥盟上下也绝不会同意的,而且我想赵怀真也会蛰伏在什么地方以图东山再起。我和赵怀真现在就算再怎么惺惺相惜也是不共戴天的。”
岳麟禹和阿雪不觉也是黯然:自从林菁霜在青州商府的祠堂被拥戴为圣主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他和赵怀真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就算两人是朋友还是亲人也已经改变不了这结局了。
林菁霜又顿了顿后又道:“我这几天还要多看看赵怀真留下的那些文书,因为不久之后我便要将这些文书全部付之一炬,将赵怀真从华胥盟的历史上彻底抹去。”
岳麟禹此时看着林菁霜的一颦一笑心中不觉微微一惊——这样的神情简直和朱棣,足利义满一模一样,甚至和当年母亲在替细川满元出谋划策的神情时候也是一样。难道这就是坐上了那座有生杀予夺的位置之后就一定会有的心情么?
忽然岳麟禹苦笑了一下又想到自己在领军出征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么?战场之上只有胜利和失败,多余的仁慈之心有时就会让自己陷入全军覆没的境地。而那个位置不也是林菁霜他自己的战场么?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林菁霜每天都将时间安排得很满,五更之后便在天极堂内处理盟内事务;午时之后便泡在练功房间内和岳麟禹,阿雪两人练武;晚上又在书房中翻着盟内的那些文书一直到三更。
看着林菁霜这么劳累岳麟禹两人也不觉担心。林菁霜确实也没有找什么丫鬟,于是岳麟禹两人便临时成了她的丫鬟了。有时候因为她晚上看得太晚了,岳麟禹不得不将她抱上床,而就在岳麟禹的怀中林菁霜早就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
不过林菁霜这般劳累也终于还是有了成果:盟内的那些事务她终于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而且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华胥盟也渐渐地走上了正轨。至于武功么,林菁霜已经将钟粹谱的招式牢记在心中,而且经过岳麟禹的剖析其中的窍要也已经了然于胸,现在所欠缺的只是勤加练习以及火候了。
时间倏忽而过很快便已经到了这年的十二月,这天岳麟禹收到胡濙的书信:原来胡濙在北平陛见了朱棣,朱棣对于胡濙献上的白雉十分高兴,于是当场便将他提拔为正四品太常寺少卿;三名侍卫也被授予左右金吾卫千户的职衔;至于岳麟禹么,则将他提拔为指挥佥事,仍旧被放在锦衣卫之中。
胡濙本想就此可以回到京师,可是朱棣却让他立即出发继续之前的行程。胡濙也只能遵旨第二天便启程返回。
林菁霜原本想等年祭之后再和岳麟禹他们一起下山,然后在分手的地方等胡濙的,可是却没想到朱棣赏赐了胡濙之后便让他立即回来,这样一来岳麟禹便不得不赶紧回到原地等候胡濙。
可是林菁霜却因为年祭日益临近根本脱不开身,无奈之下也只能暂时分手——岳麟禹先行下山,而林菁霜则只能等年祭之后才能下山了。
岳麟禹本想让阿雪暂时陪着林菁霜的,可是却被林菁霜拒绝了。
她的理由是这总坛之上有许多人陪着,而岳麟禹却只能孤身一人,不如就让阿雪陪着他也好有个伴。反正自己年祭之后就可以跟上来,也不会需要很长时间。岳麟禹也知道林菁霜一旦坚持任谁也无法改变,于是也只能作罢。
那天岳麟禹下山时,林菁霜亲自送他们来到码头,这一路上岳麟禹和阿雪一左一右牵着林菁霜的手依依不舍。林菁霜又岂是能割舍他们么?而且自从再次遇到岳麟禹之后,她便和阿雪几乎是形影不离,如今这一分开虽然时间不长可毕竟这几年之中的头一回啊。
阿雪牵着林菁霜的手好生嘱咐了一番,从生活起居到饮食节制几乎是每天应该如何如何都详详细细地叮嘱了好几遍。
林菁霜一开始还笑着听阿雪唠叨,可是听着听着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自从当年她和岳夫人分开之后已经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她的起居了,宗泐和子阳子师父虽然也曾经照料过她,但他们毕竟都是出家人,也都是男人,对于这么一个小女孩的照顾也不可能无微不至。
而现在面前这么一个只大她一岁多一点的小姐姐这般叮嘱不禁让她想起当年她的父母和岳夫人来。
看到林菁霜流下眼泪,阿雪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好啦,雪姐姐,你的话我都记住了。这只不过才分开几天罢了,却弄得像生离死别一般。”林菁霜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绢帕来替阿雪擦拭泪水。
“别胡说八道,怎么说出这般不吉利的话来。真是该打!”说是该打,阿雪却只是轻轻地拍了她两下。
等双姝花了好半天互诉衷肠完毕之后岳麟禹才有机会说话,他虽然也曾经有一段时间和双姝分开,不过此时他也被双姝给感动到不行。
他沉默了许久等心情平复了半天才道:“这赵怀真还没有抓住,虽然他深受重伤,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好,这总坛守卫严密我也不怕他会在总坛袭击你,不过你来和我们汇合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能多带些人就多带些人,实在不行就让周归仁来护送你,然后赶紧和我们汇合。懂么?”
林菁霜重重地点了点头,岳麟禹揉着她的长发又道:“这钟粹谱精妙难言,你虽然全都记住了不过要真正能使或者发挥出这武功的威力却还要不少时间,一切顺其自然,不要争强好胜反而适得其反。”
林菁霜又要哭出来,不过她强忍着笑道:“你怎么也像雪姐姐那样婆婆妈妈的,还说我不要争强好胜,倒是你我不在的时候少参与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