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你真的要杀我就算害怕你也不会放过我;你要是不想杀我,我又害怕什么呢?”
这话一说倒是让阿雪哑口无言了,她顿了顿后无奈地耸了耸肩道:“好好好,算你狠。怕了你了。”
这句话她是用日语说出来的,杨荣茫然地看了看阿雪又看了看岳麟禹,倒是岳麟禹却是莞尔一笑。
问完阿雪,杨荣继而又转向了岳麟禹问道:“岳贤弟,你和阿雪是怎么认识的?难道你也是日本的?还是你也是忍者么?不过你对于大明了解不浅啊,这倒是很奇怪啊。”
阿雪没好气的说道:“杨公子,你今天问题很多诶。怎么什么都要问个清楚呢?”
杨荣本来不是这般八卦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遇此大险使得性情大变还是对眼前这两位的身份好奇至极。
现在想想原来也就是同路之人,到得京师之后便即分手,如此问长问短确实不太合适。于是便忙抱歉道:“在下只是好奇而已,岳贤弟不必挂在心上。”言下之意便是说不说全凭心意。
岳麟禹却笑了笑道:“勉仁兄不必客气,你我一见如故,我原本应该言无不尽的。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恐不方便告知。请杨兄见谅。”
杨荣之前听阿雪所言就已经感觉出两人身世绝不简单,现在岳麟禹又这么说自然不再追问,道了一声歉之后便岔开了话题。只不过经过这一次经历杨荣和岳麟禹的关系又更亲密了一层。
这一路上杨荣除了两人的身世问题不再谈及以外,其他天南海北没有不涉及的。就连行军打仗也曾经促膝长谈过。
有一次谈完杨荣都会很钦佩地道:“岳贤弟如果能入朝为官,或者领军出征一定能够建功立业。”而这时候阿雪则在一边插了一句道:“这个还用你说。”
就这么三人终于在会试开始前两日来到京师。这对于岳麟禹来说这是阔别七八年后又重回故地,而回来之日已是物是人非,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而阿雪见却已经是惊得合不拢嘴了,果然如麟哥哥所言:之前的宁波府已让她吃惊不已,而眼前这个更加气势如虹的京师城更是叹为观止了。
杨荣却没有两人此时的心情。秋闱在即,天下的举子都汇集在京师城,客栈什么的可是供不应求,而自己又是这么晚才到的,是否还有客栈可以投宿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三人在京师城辗转多时,直到黄昏时分时才在京城中很偏僻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一间客栈。饶是如此,这间客栈也只剩下两间客房了。三人虽有些为难,不过秋闱之际即使再出去找寻其他客栈也未必有果,无奈之际只能凑活着住下了。
两人推让过一番之后其中一间房被让给了杨荣,而岳麟禹和阿雪则住在另一间房。之所以这样,照岳麟禹的意思是会试时期不想过多打搅杨荣休息。杨荣感激之余也是恭敬不如从命,独自一人回到房间休息了。
岳麟禹和阿雪则相伴回到自己的房间,两人又经过一番推让才让阿雪睡在了床上,而岳麟禹则在地上铺了一层席子睡觉。
此时正是初秋时分,京师仍然酷暑难当,阿雪翻了几个身之后仍然无法入睡,便趴在床上对着地板上的岳麟禹道:“麟哥哥,我睡不着,能和你说说话么?”
岳麟禹这么多年后第一次回到京师也有些不大习惯,也正无法入睡呢,听到阿雪这么说便答应道:“嗯,有什么想聊的?”
“现在你回到了故乡了,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
岳麟禹思索了一会儿道:“我要先找到父亲的遗骸,然后将父亲和母亲安葬在一起。这是母亲临终前的遗愿”
“那么之后呢?还有什么打算?”阿雪继续问道。
“不知道霜儿还在不在,如果她还活着的话,我想找到她。当时我们离开大明的时候抛下了她,虽然也是母亲的一片苦心,不过毕竟还是对不起她;而且母亲临终前也嘱咐我能找到她,如果能找到她的话也算是补偿我们一家对她的亏欠。”
阿雪默然了一会儿道:“那要是她已经出嫁了呢?”
岳麟禹叹了一口气道:“那样的话却是最好的了,我可能也就远远地看看她,然后永远都不会见她了。”
“那做完这些之后,你自己又有什么打算呢?”
“我?”岳麟禹一愣,过了良久才道:“我还没想好。其实我最想的就是能够替父亲平反昭雪。”
“不是的,麟哥哥,我是问你对你自己有什么打算么?”阿雪的声音似乎有些焦急。
岳麟禹这才意识到阿雪所有的问题的中心,他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这句话说完之后,阿雪很久没有再说话,久到岳麟禹已经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忽然阿雪的声音又幽幽地响起道:“麟哥哥,你不是骗我的么?”
“我几时骗过你?这自然是真的。”岳麟禹很是真诚地说道。
借着月光岳麟禹发现阿雪伸出一只手,而岳麟禹也微笑地伸出一只手,两只手紧紧地在半空中握在了一起……
第二天杨荣因为要准备明天的会试,便留在了客栈内。岳麟禹和阿雪则相携出门。
前一天三人只是为了找寻一间可以投宿的客栈,所以虽然在京城内四处乱逛却并没有多少心思看遍整个京师城。而这次阿雪可是实打实地领略了京师的繁华。
逛了半日的街,阿雪也饱了眼福和口福之后,两人来到当年的岳府。虽然大门和外墙仍然和以前的一模一样,可是原来岳府的牌匾再也不见了,代之的却是“方府”的牌匾,门口还多了两排顶盔掼甲的士卒站在门的两边。行人们远远地绕开那道门,不敢走近那道门两丈以内的距离。
岳麟禹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对阿雪道:“这里便是以前我住过的地方,看来现在这里已经是哪位朝廷高官的府邸了。”
阿雪看了看墙又看了看门,嘻嘻一笑道:“麟哥哥要不要翻进去看看?”
岳麟禹微笑着刮了她的脸一下道:“傻瓜,你看门口那两排士卒就知道里面守卫绝不会比外面差,万一被守卫发现了即使我们能够成功逃出,说不定也会搞得整个京师城戒严的。到时候看你还有玩的心思么。”
阿雪本来也就是开玩笑,听得岳麟禹这么说也就是嘻嘻一笑而已。不过就算如此她仍然不免好奇之心,便拉住一位走过的老人问道:“老丈,这方府到底是哪位高官的府邸呢?”
阿雪本来就聪明,日语本来就有很多地方和汉语很像,再加上岳麟禹教授语言经验丰富,所以才短短两个月不到,阿雪对于一般的交流和汉礼已经没什么障碍了。
不过阿雪这么一问,那老人仍然还是投来惊异的目光,阿雪还以为自己被那老人识破身份了,却听那位老人道:“听姑娘口音应该也是京师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地方。”
岳麟禹觉得和这老人不需要交代太多,于是便胡诌了一些理由搪塞了一下。那老人才道:“这是朝廷的翰林侍讲方孝孺的家。”
岳麟禹“哦”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是朝廷又封了哪个姓方的国公或者太师呢。这方孝孺只不过是一个翰林侍讲,也只是从五品的官职,按制也不应该有这么多守卫守门啊。”
那老人摆了摆手道:“你们好久没回来了看来确实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这方孝孺乃是当今皇上的心腹,和前兵部尚书齐泰,太常寺卿黄子澄一起主张处理皇家的那些诸王。这不燕匪造反了,朝廷剿匪不力,去年就将这三人贬官外放。”
“既然外放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卫士?”
“你们别着急啊,说是贬官可是皇上还是让这三人住在京师,而且经常派内侍传唤他们进宫。皇上害怕燕匪派人暗杀三人,所以派重兵保护两人和他们的家人。”
岳麟禹笑道:“朝廷的事,老丈知道的很多啊。这么隐秘的事都清楚?”
“我就住在这附近,朝廷剿匪这么多日子了,京师城内上上下下的人都害怕燕匪什么时候会打进城,能不关心么?这不朝廷昨天又派内侍传方孝孺进宫,到现在都还没见到回来,估计前方又遇到什么变故了。”
说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洪武皇帝当年在的时候京师城里就老杀人,这不新皇帝刚刚登基没几年,还以为能过上几年太平日子,这又开始打仗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时岳麟禹又想起一件事,便对那老人道:“那这方孝孺以前就住在这里的吗?”
“嗯,再之前就是有一家开镖局的姓岳的人家住这里,后来那家的主人参与蓝玉叛乱被洪武皇帝给抄家问罪了。”
“那后来怎么样了,那家人都被问斩了么?”岳麟禹故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