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义满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好。”于是便挥了挥手让雪女和那名低级武士退下。一会儿殿内便只剩下足利义满和细川满国两人。
于是足利义满道:“满国殿下,现在可以说了么?”
“是。大御所,我想说的是现在的细川义元并不是细川满元的亲子,而是细川满元侧夫人和一个大明国的汉人所生的孩子。只不过细川满元为了能够回来夺得细川家的家督之位故意向父亲说是自己的孩子。父亲一时不察才让他得逞。”
足利义满沉着脸道:“那你既然知道此事为什么之前并不禀告,也不向頼元说明。反而现在才对我说,是不是想挑拨我和满元的关系?”
细川满国身子伏地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道:“大御所,之前我并不知道此事,细川满元也是一口咬定义元是他的孩子,我虽然怀疑但是没有证据不敢乱说,生怕别人说我因为觊觎家督之位恶意诬陷兄长。”
“那你现在是有什么证据了么?”
“是。”说着细川满国便从怀中掏出了那个小盒子,打开盒子之后从里面拿出两样东西,首先拿起那块蓝玉给的令牌道:“大御所,这是大明国当时的权臣蓝玉的令牌,据说此牌当时可以通行大明国任何一处地方。细川满元便是靠着此牌从大明国逃回日本的。”
接着他又拿起一张纸道:“大御所,这是大明国的路引,当时蓝玉被大明的皇帝朱元璋所杀,细川满元用那块令牌换了这张路引。这路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那个侧夫人的名字和其子女以及一个哑仆四人的名字。”
这张路引便是当年细川满元带着岳夫人母子逃离京师所用的路引,等到了日本之后虽然这张路引不再有用,可是岳夫人却也没有丢弃,将其深深藏进了自己的物品之中。
足利义满也多多少少学过些汉语,这些路引上虽然都是汉字,可是他看到这路引之后便已知道这些确实不假。不过他却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表情,只是微微点头。
细川满国见足利义满似乎并不相信,又道:“大御所,我其实还知道那侧夫人在大明犯下重罪,已经被大明皇帝下令全国捉拿,这是一份当时大明皇帝下发给各地州府官员通缉逃犯的布告。请大御所御览。”
说着他又摊开一张当初岳夫人留下的那张海捕文书,上面赫然写着岳崇韬所犯的罪行以及追捕岳夫人和岳麟禹的说明以及他们的相貌等等。
足利义满听完他所述,又看了这些文书之后依旧只是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满国,先不问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就算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又如何?我顶多也就是斥责满元,甚至剥夺义元的继承家督的安堵而已。现在满元又已经产下亲子,你所说的已经无关重要了。”
细川满国立即又伏低身子急忙道:“大御所,十分抱歉。不过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想禀告大御所,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敢妄说。既然大御所如此责备,我就不得不说了。岳麟禹已经准备和今川贞世准备共同谋反。”
足利义满之前一直不动声色,可是当他听到“谋反”二字的时候不由地眉间一挑,不过说出的话依旧波澜不惊:“满国,我知道你和你哥哥和这个侄子势同水火,你这么说该不会是挟私报复吧。”
“在下不敢,大御所你已经重赏了满元,又赐给了岳麟禹上字。如果我不是有确定把握怎敢告发他们两个,在下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幕府考虑的。”细川满国故作惶恐地说道。
“那你可有证据?”足利义满语气凌然地道。
“我没有直接证据。”
“放肆!”足利义满怒喝道,“你之前党附逆贼大内义弘,已经是罪大恶极了。现在居然敢诬告幕府功臣,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大御所容禀。”细川满国浑身战栗,一副害怕已极的样子,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地道,“岳麟禹之前曾经向大御所上书替今川贞世说情,大御所并没有采纳此建议。等他回来之后便心生怨念,经常在其母亲灵位前祷祝大御所的不是,甚至还出言诅咒大御所。”
“你既然已经被细川满元关押着,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足利义满双目冷冷地盯着细川满国道。
“在下在拥翠园中也有几个心腹,他们几日前冒死向我说明此事,不过此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们,想来已经被哥哥和那小子杀害了。”这些话虽然都是他的满口胡言,可是此情此景之下却也是顺理成章。
他又继续道:“那小子毕竟是一个汉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他又只是元服不久,在今川贞世这样老奸巨猾的老贼欺瞒之下难免会被其所蛊惑。再加上大御所又准备治今川贞世的罪,那汉人小子一定会有怨怼之心。”
细川满国此时用眼睛偷偷瞄了瞄足利义满的脸,发觉他的脸色已经不复之前神色俱厉的模样,反而陷入沉思状。
他心中不免大喜,于是又接着道:“如果大御所不信在下所言,就请你立刻将我处死。如果只是尚有疑惑请大御所派几名侍从随我去拥翠园搜集证据。只要做到出其不意,我一定能将那两人互相勾结的证据呈送大御所面前。”
说完这些后,细川满国以额触地,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降临,顿时整个大殿上死一般地寂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听到足利义满开口道:“胡说八道,来人!将这名狂徒关押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允许靠近此人。”
立刻便有人上来将细川满国拖了下去,被拖下去的时候细川满国还在不停地大声嚷叫道:“大御所阁下,你一定要相信在下啊。”
等到大殿上又重新恢复平静之后,足利义满忽然开口道:“大师,这事你怎么看?”
此话说完从屏风之后传来一个声音道:“贫僧觉得岳麟禹与今川贞世勾结的可能性不大,以贫僧对于岳麟禹的了解,他对于大御所充满着崇敬之情。虽然对大御所处理今川贞世一事有自己的看法,但说到谋反却远不至于。”
“大师,你这是替你的高徒求情么?”足利义满冷冷地道。
那个声音却没有丝毫惊慌道:“大御所只是问贫僧对于谋反一事的看法而已。而且细川满国所言除了义元是汉人以外其他的言辞简直是漏洞百出,以大御所的精明不至于看不出来。但至于如何处置义元,贫僧想大御所心中已经有定论了,又何必在意贫僧的求情呢?”
足利义满哼了一声道:“老东西,算你聪明。你要不是一名僧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你了。”
第二天才有人向细川满元报告,昨日细川满国逃狱不知所踪。细川满元听报之后不由得大发雷霆,责成家臣四下搜捕细川满国。
不过既然人是在京都丢的,细川满元不得不又去找京极高诠,让他也协助自己。不过搜捕多日仍然一无所获,细川满元想来弟弟可能已经流亡他国甚至是跑到大内弘茂处也说不定。
反正只要弟弟不是死在自己手里就不算违背父亲和岳夫人的嘱托,于是也渐渐地放下此事。
与此同时足利义满对于细川家所发生的事丝毫不关心,而是每天都盯着相关人员通报今川贞世的情况。虽然今川贞世不断地上疏申明自己的无辜,可足利义满根本不为所动,而且发展到后来更是直接下令在骏河国的使者将今川贞世看管起来。
这回天下人人都知道足利义满是要对今川贞世动用雷霆手段了。一时有不少人向足利义满告发今川贞世的各种“罪行”。
虽然岳麟禹此前曾经为今川贞世当面向足利义满求过情,不过足利义满只是安抚了几句,并没有怎么理睬他。当足利义满穷究今川贞世的时候,岳麟禹也越来越觉得有些失落,自此终日只是守在母亲的灵前枯坐而已。
就当足利义满如火如荼地处理今川贞世的时候,这天伊势盛纲突然来拜访。岳麟禹虽然知道伊势盛纲就在京都,但是因为是在足利义满身边担任申次众,这也不是他随便就能见的。而这次来访岳麟禹高兴之余也十分讶异。
伊势盛纲也是十分高兴,他先是向岳夫人的灵位祭拜了一番之后便和岳麟禹寒暄了一会儿,很快便说明了来意:原来足利义满这天突然想起之前讨伐大内义弘时岳麟禹所建立的战功,所以便准备在北山山庄设宴款待他,酬庸其功的同时也算是慰劳之前因为今川贞世所闹的不愉快。
岳麟禹也疑心足利义满为什么这次突然来请自己的用意,不过来请的人既然是伊势盛纲,他很快便将这疑心打消了。收拾停当之后便跟随伊势盛纲来到了北山山庄。
此时正是六月的天气,天气正是初夏时节,足利义满并没有将宴席摆在正殿,而是摆在了殿外的草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