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破破旧旧的大衣挂在一个小架子上面。张研纪认出来这是父亲的衣服,他连忙问道:“这……衣服为什么在这里?”他一边说一边走近那件衣服。他用手摸了一下衣袖,衣袖上一块破烂的地方,这是父亲穿着它进入地底下面仿佛是去考察一些什么东西的时候,被地里面的什么抠破的,那时候张研纪看见父亲走出来的时候,衣袖就是被弄破了,之后这个衣袖缝补过,但是父亲一直不以为然,他对这件衣服非常钟情,他每次出门无论是欧洲的考察还是过去隔壁菜市场买菜,他都会穿着这个衣服。这件大衣已经是与父亲影影不离的了。夏天特别热的那几天,他都能够在空调房间下穿着它。所以张研纪对这件衣服特别有印象。自己六岁的时候,父亲失踪,随之消失的同样有这件大衣。在这里看到自己童年的熟悉的物品,张研纪感到非常的奇怪。
“这衣服你是从哪里捡来的?”
“捡?不!它一直放在这里,等待他的主人回来取。可惜啊,这衣服挂在这里起码都会十几年了。现在想起,这么一等就是十几个年头!”
张研纪翻动着这件衣服,只见上面除了多了一些起毛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他又问道:“这衣服的主人在哪里?”
怪老头看了张研纪一眼,露出奇怪的表情说:“看样子你对这件衣服非常感兴趣哦!”
张研纪把大衣从架子上面拿下来,对怪老头说道:“这是我家的衣服!”
怪老头用双手拉住大衣的一角,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你家的衣服呢……你别以为你能在这里抢到什么便宜。”
“不!这真的是我家的衣服!”
怪老头的眼神露出一种惊讶,眼睛凝结在这一瞬间,他的口微微展开,双唇振抖着,他说道:“你是什么人?”
张研纪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叫张研纪!”
“张研纪?”怪老头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怪不得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原来是这个地方。”他问道:“你父亲是……”
“张筠斗!”
“什么?!”怪老头仿佛被重拳击中胸口一样,退后了三步,他摇了摇头,仿佛是要清醒一下自己的头脑,他慢慢地说道:“你……你是张筠斗的儿子?!”
张研纪看着这个怪老头奇特的表现,问道:“你认识家父?”
怪老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不但认识,而且我们是最佳拍档。”
“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人称末世顽童——李渊丈。”
张研纪在自己的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但是小时候对父亲接触的人印象都非常含糊,并没有对这个名字有特别的感觉。但是说起来奇怪,为什么在这里找到认识自己父亲的人呢?自己父亲已经失踪了十几年了,刚失踪的时候还是很多同行来到家里面找父亲的,但是三四年过去,人们开始淡忘,曾经说过要好好照顾妈和自己的那些大叔阿姨都开始忙着各自的事情,所以妈才会开始辛苦地支撑起家庭起来。张研纪问道:“老头,不,李博士,那么你知道我父亲在哪里吗?”
李博士摇摇头,把抓住大衣的双手收了回去,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或者说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个世上。曾经我跟你是最要好的兄弟哥们。现在想起来遇上你爸是一件非常偶然的事情,那是四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刚刚大学毕业,家里面没有太多的钱,经济遇到很大的困难。我是中国地质大学古生物系的学生,因为没有经费继续往下读下去,家里面需要一笔钱,父母都卧病在床。家在南方。我一个人在北京。我不知道是应该回家照顾爸妈,还是继续留下来。想了一段时间,终于想通了。就算我这个时候回家,家里面并不会因为自己而解决经济压力,父母的病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照顾而转好。回到家也只不过做一些体力活,收入很低。所以我下定决心赚钱了再回去。但是你知道,古生物系毕业的学生除了继续在研究所呆,就是跑去各个政府部门求职。
那些都是需要门路的,我一点路数都没有。就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我到处溜达,看看有什么工作能够先随便做一下。最后在一个餐馆做起了服务员。一天晚上,你爸带着一群同学来到我的那个餐馆吃饭。在宴席之间,你爸策动了一个简单的会议,应该是研究什么古生物的问题。在场的人都在仔细听着。但是我一听就发现你爸这个研究计划中间存在漏洞。我故意在旁边打扫卫生,偷听你爸的演说。在场的人都鼓掌,对你爸的计划表示十分满意。那时候我年轻,总是有点冲动和蔑视。在我端最后一盘菜上去的时候,我便不屑一顾地说出你爸研究计划上的破绽。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那是一个什么计划了,应该是很普通的课堂研究作业之类的。我说话之后,当场就是被你爸旁边的同学轰出去。都是一群意气风发的人儿啊,我说我是这里服务生,要滚蛋就请他们滚蛋。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推推撞撞什么的,我就跟席上的那群学生们动手起来。”
李博士吞了一下口水,他的眼神仿佛是羡慕着那个热闹的时光。张研纪静静地听着,也没有插话。李博士说道:“那一次,就是我跟你爸的第一次见面。后来我就被那个餐馆解雇了。我无处可去,连交房租的钱都没有了。那简直是人生的低谷。其实我并不抱任何的梦想和理想之类的,我考进古生物系也就是那么一个误会。你参加高考你就知道。这种进错学院入错系的误会在一届高考中并不是误会,而是正常。在我忧愁着生活忧愁着家庭的时候,我没有想到与你爸第二次见面了。那一天阳光明媚,我在公园里面做年轻人最喜欢做的事情……”
张研纪皱起眉头,问道:“那是什么事情?”
李博士微微地笑了,说:“怀疑人生。我就蹲在公园的滑梯下面。有一个人走过来跟我打招呼。我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你爸。我并没有想理睬他的意思。但是听说他去了以前我工作的餐馆里面找我,发现我不在了,也到处找我。他表示让我掉失了一份工作十分抱歉。我肚子里一股气,没有接受他的道歉,说着我本来就不想继续在那工作的气话。就在这么一天,我想我的人生就因此不一样了。现在想起来,就是我们蹲在儿童滑梯下面的那一番对话,让我有了不一样的生活。”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做了自我介绍。算起来他是我的师弟,我毕业他进学校。所以我们并没有碰上过面。仿佛那时候他应政府与学院的政策号召,开始组建一个梯队。”
“梯队?”
“梯队就是在对一些无需明确编制的临时编组小队伍的称呼。我们都是这样叫的。也就是中国地质大学里面的高质量高层次,结构合理、多学科密切结合的梯队。这个梯队专门解决一些复杂地质问题,或者进行学术研究。其实说白了就是培养人才为国家提供专业技术,为国民经济建设做贡献。那时候我对这些一丁点都不敢兴趣。他们要做梯队是他们的事情,跟我半点干系都没有!但是你爸是一个特别较劲的人。他不断地说服我,原因可能就那么一个,就是那天晚上在场的人都是梯队的人,可是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工作出现问题,如果真的实施下去会走弯路甚至在地下面还会有人员的危险。所以他迫切地希望我参加。参加这个梯队一个月每人有政府补贴六百块。你爸承诺除掉他日常开支的两百块,把剩余的四百块给我。这样子我一个月就有一千块钱。在四十年前,这个就是一笔可观的工资啊!我有瞬间成为了富豪的感觉。这样子就可以解决家里面需要钱的问题。就冲着这个,我就把这事定下来了。”
“我爸就是这样子,这是我认识的爸!”
“短短一年时间,这个梯队成绩优异,你爸专长是古生物学。我专长的是地层学。我们在古生物界里面成为了出名的黑白双杀。我们成为了好兄弟好哥们。名声大噪,那简直就是一个辉煌的时代。现在想起来就是一种莫名的感动。你爸为人真的特别好,什么事情都为别人着想。那时候整个团队有25人,他都能够把大家关系处理得恰恰当当。在队伍里面最惹人讨厌的就是我!我根本不看其他人的脸色。如果说我来运营这个团队的话,那必然是所有人都跑走。但是有你爸,所以这个梯队运行的不错。这好日子一直持续到……二十年前,应该就是你出生的前两年!”
“我出生前?……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