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只耳赢了,也输了。
半只耳赢了日本人,他把武藤狠狠地抡到了地上,锁死了他的脖子,武藤记得连拍半只耳的胳膊。
局长赶忙冲上去,扒着半只耳,“妈了个巴子的,放开他。”枪顶到了半只耳的脑门上。
武藤一自由,连着咳嗽了好多声。
局长挡在两人之间,怒斥着半只耳。
武藤咳嗽停了,半只耳就见到局长侧飞了出去,一把刀子直插进了半只耳的胸膛。
大家伙一拥而上,场面十分的混乱,半只耳在匆忙中,被抬出了警察局。
武藤凶恶地吼叫了一声,可是并没有人理睬他,拥着半只耳几乎都走了。
小舅子没走,凑到武藤旁边,跪了下去,“太君,不要生气!”头低到了最底下。
半只耳在诊所里,抢救,老中医拔出了刀子那一刻,他就彻底昏迷了。
小舅子在武藤的房间里,武藤给他准备了一张桌子,一盏清酒,一碟豆腐。
“你,很知趣。”
小舅子再次跪下,“我愿意听从太君的吩咐。”
“你去把半只耳杀了,你就是副局长。”
“谢太君大人栽培!”这次小舅子磕了个响头。
半只耳要实现自己的目标,肯定不能一个人去,他可真的没杀过人,就连打架时,见了血,他也是立刻就跑了。为了知道杀人什么感觉,他还特意决定杀一只鸡试试,结果就是,刀在鸡的脖子上锯了半晌,鸡也没死。所以他决定找一个帮手。
小舅子约了自己招进警察局的一个铁杆兄弟,传言他杀过猪,不过在小舅子看来,那又如何,猪可不比人力气大,一点也不妨碍他约上去杀了半只耳。
那兄弟听说一起去杀的半只耳,一开口就拒绝了,可是架不住小舅子的软磨硬泡,连打感情牌带承诺官位,最后同意了。
二人给自己壮了一个下午的胆子,入了夜,摸进了那家诊所。
半只耳不见了,整个诊所都没了半只耳。
二人把郎中的卧房给踹开了,把老郎中从床上提溜了下来,抽了几巴掌,问半只耳的下落。
老郎中只是不知道,他还不信邪地去查了房,人真的不在,老郎中带着哭腔,信誓旦旦地说道:“他就在这儿,明明就在这儿啊。”
小舅子一股脑把老郎中绑在了那张空空如也的床上,不用管半只耳到底去了哪里,现在他没杀成,就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几脚踹完,陪同来的兄弟搂住啦,“算了算了,不值当,老骨头,别给踢死了。”
小舅子一把甩开他,“我的没了,你的也就没了。你甘心?”
“真该杀,可他毕竟是医生。”
“那我管不着,该杀!”
“不就是半只耳吗?想想办法。”
小舅子抽出刀,“宰了他,再割了半只耳。”说完凶刀向前。
那兄弟挡住了他,“不至于,一只耳朵,要不了性命,毕竟是医生。”
小舅子依然不愿放弃,那兄弟一把夺过来刀,“听我的,取了耳朵,就离开吧。”
小舅子立即交了差,武藤口头上嘉奖了他一番。
第二天,小舅子一到警察局,就见到束了麻布腰带的小猴,打趣道,“哎呦,小猴,家里死人了。”
小猴抽出来警棍就要揍他,被旁边人拦住了。
小舅子笑了笑,“我是说,你这是干嘛呢。”
小猴哼了一声,离开了。
小舅子也哼了一声,“什么德行,屁都不懂。”
小猴束了麻布腰带,因为那个老郎中死了,被人五马分尸一样地绑着,嘴里塞了满嘴的各种草药,一只耳朵被割了,流了一床的血,老郎中尸身下,沾满了死后的大肠污秽物。
三全带着几个警察,同样束着麻布腰带,在收拾着现场,老郎中跟前,两个有经验的街坊,在帮着整理容妆收拾入殓。
局长走了进来,先对着老郎中尸身鞠了一躬,接着对着三全说道,“妈了个巴子的,好好查,要给我和大家一个交待。”
三全知道,医生惨死,这样的事儿,很麻烦,不给大家一个人人信服的交待,总要闹翻了天,说句没良心的话,这城里随便枉死了个什么人,也不能枉死了治病的良医和做学问的秀才。
老郎中一辈子看起来平平淡淡,可是这四方城里,谁没有踏进过他的药铺,不大的小铺面,从三全知道死,从来就没听说过一次医闹过,大家都是和和气气来,千恩万谢地走。这四方城里,老郎中俨然就是医界泰斗,只是老郎中比较低调,在小药铺里不显山不露水地。
小猴凑过来,“全哥,城里不少老财家来了人,大大小小的药铺都来过下人。要不然先把灵堂支起来?”
“按理说,现在就支起来,可现在是日本人当家,还是请示请示,我去找局长。”
局长听了三全的汇报,“开玩笑,不摆灵堂怎么行,摆起来。老郎中无儿无女,咱们送到底。去办。”
三全还没出门,就被局长喊住了,他还是决定先去问问武藤。
武藤看都没看局长一眼,只说了一句,“这个人,可以做个副局长。”说着指了指小舅子。
小舅子清了清嗓子,“太君刚才还在说,死了个郎中,犯不着警察局出面,太君在中国生活了这么久,他还是知道的中国人死了没人管,都是邻居用草裹起来,送出城去,就行了。”
局长脸上挂不住了,可也不好发作,这个狗日的,没大没小小人得志的嘴脸,真的恶心。
小舅子才不管老局长在想什么,认真地奉承着。
局长出来后,立刻给三全送去了手令。
三全接到手令,愣住了,“不予批准城内灵堂守灵”。
小猴歪着头看了看,“全哥,局长说不子批准城内,城内什么?”
三全听了,有门儿,“去棺材铺催一催,把棺材快点拉过来。另外派人去几个地主家,就说,老先生的灵堂,设在城郊东方寺,生前无儿无女,用佛法光大他的一生功德。快去快去。”
三全再看看局长的批文,城内两个字就是大了那个个分毫,看不出来,细细品还真的也不难,真是个高手,想到这里,三全不觉冒出来一句,“嘿,这老小子。”
老郎中的灵堂,设在了东方寺,东方寺里面,老法师带着三个徒弟,忙前忙后地布置着法事。
城里很快传遍了一个惊天的消息,“老郎中隐藏罪犯,私放逃犯,虽然已死,夏天过去之前,不予埋葬。”落款写着大日本什么什么,还挺长。
这明摆着就是准备看着尸体臭,简直比鞭尸、挖坟还可恶,人死为大,哪怕是恶人,也人死债消,怎么有这么恶毒辱没尸身的法子。
警察们都被勒令不许去帮忙,可是大家还是趁着晚上下班,换了衣服去帮帮忙,毕竟这上上下下,谁没有如果那个铺子看过病,抓过药,赊过账。
三全每天晚上都在灵堂,这是警察局的传统,局长知道他天天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还天天把小舅子留了值夜。小舅子也是乐意,最近几乎天天往武藤那儿跑。
三全这几天发现一个小警察,每天都过来磕头烧香,这天,那个警察磕完头准备走,还没出庙门,三全挡在了他面前,喝道:“董进!”
小警察董进一激灵,神佛之地,心虚人总有点不踏实,被着一喝,下意识一愣。
“副局长,你怎么在这里,好巧。”董进陪着笑说道。
“董进,你也来了。”三全平静地问道。
“我……我……他治好了我妈病,我妈叫我一定来磕头送送。”
“恩人灵前,就只有这话?”三全问道。
“我还能说什么?我就是来磕个头。”董进突然坚决地说道。
“我知道,是你妈妈让你来的,你本来不想来,就是嘛,他的死与你何干。”
董进听到死字被三全加重了语气,身子一矮。
三全见势,又喝了一声:“董进!”
董进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感觉身上压了无数的重物,身边的天王,眼前的佛祖,都在盯着自己。
“副局长——”董进哭了出来,死死地抱着三全的腿,力气之大,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三全低头看着他,你跟我走,法师要见你。
董进只摇头,就是不说话。
三全知道,能给他力量的,是原谅。,“起来吧,现在只有法师可以救你。”说着,用手指了指周围的佛像。
董进自己慢慢起来了,依偎着三全,三全带着他出去了。
老法师还在灵堂做超度亡灵的法事。
三全请董进进了客堂。
董进不敢坐椅子,自己搬了个蒲团,跪了下去。
三全抱了个蒲团,坐在他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
不经意之间,三全明白了前因后果,董进在这佛堂,把事情平静地说了一遍,心里也就明白了,自己的罪,被自己放大的太多了,小舅子那个王八蛋才是元凶。
董进又进了灵堂,一跪到地,没有起来的意思。
老法师睁开了眼,说了句:“尘归尘,土归土,各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