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榻上的左桐坤见有父亲守护,立即放下心来,干脆利索的闭上眼睛假装沉睡,静等好戏上演。
静待片刻,凝神听着四周动静的左桐坤忽然听到一声利刃划过木头的轻响,顿时明白是窗栓被削断。
知晓别有用心之人下一刻便会潜入房中,左桐坤饶是知道父亲在护佑自己,心中依旧不由泛起一丝紧张,心跳加快了些许。
而一个呼吸后,一双极其粗糙的大手将装睡的他粗暴的拎起,随后夹着他一个纵越穿窗而出。
紧接着,双目紧闭的左桐坤只觉劫走自己的人不停地奔跑起伏,让他耳边如狂风掠过呼呼作响。
浓郁的夜色之中,房梁上的左寒柏看着自己的儿子融入一团人形暗影之中,目光一凝瞬间识破了那层如虚似幻的暗影,看到了一名三旬上下的男子飞快抓起左桐坤转身越窗而出!
刹那间,左寒柏心中怒意勃发,强忍着将男子立毙当场的冲动,身形一闪已出现在屋外的夜空,披着晦暗的月光隐于夜色之中,紧紧缀着那两道暗影而去。
与此同时,左寒柏与左李氏安歇的卧房忽然打开了一扇窗子,左李氏面罩寒霜站在窗内,杏目中杀气流转,死死地盯着左寒柏消失的地方。
“夫人。”一名年约三十的女侍站在左李氏身后,声音轻缓的躬身道:“有老爷跟着,少爷不会有事的。”
“坤儿自然不会有事,可这两个人背后的人就不一定了。”左李氏冷笑一声身形一闪掠出窗外,向着某一处飞去,声音却清清楚楚传入那留于屋内的女侍耳中:
“夫君不在,我自然要替他守好家门。你去将坤儿房中的小挪移阵补好,然后去药园守着。”
话毕,人已消失于夜空之中。
这边,左李氏替左寒柏操持着左家,那边的左寒柏已经追着两道暗影兜兜转转飞过了小半个车迟国都。
至于被歹人劫持的左桐坤,则依旧闭着眼睛装昏迷,不敢睁眼观瞧。
而为了缓解心中紧张,努力放松全身的左桐坤只能在心中暗骂:就是你往小爷屋里吹的迷烟吧!你死定了你,我年纪这么小你也下得去手!万一影响了我的智力发展,我爹绝对把你炼成脑残片塞进你背后的主子嘴里!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脑海中杂念纷纷的左桐坤忽然感觉耳边风声一停,然后身子一沉,却是将他劫出左家的人停了脚步。
吱呀。
随着一声门轴转动的动静响起,左桐坤终于按捺不住好奇,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偷眼观瞧。
这是一个颇为寻常的院落,两间不起眼的瓦房坐落其内,看砖瓦窗棂的成色,显然落成已有些年头。
而除了这些,左桐坤还看到了两个人形暗影,一个正死死地将自己夹在臂弯中,另一个则站在一扇刚刚推开的房门前面。
“大哥,快进来。”那推开门的暗影招呼一声,率先步入房中。
夹着左桐坤的暗影也不含糊,飞快进了房间,随手将门牢牢闭上,然后将左桐坤随手放在屋内榻上。
“点灯。”一个低沉声音响起,油灯也被先进来的暗影点亮。
“哥!这可是左家啊,咱们竟能在左家做成一票!”点灯的暗影激动地低呼一声,然后将一道符箓轻轻放在桌上,下一秒,笼罩在他身上的暗影瞬间消散,让他恢复了原本模样。
另一个暗影轻嗯一声,同样取出一道符箓放下,露出了真身。
躺在床榻上的左桐坤不动声色偷眼观瞧,却见这两名男子身形容貌均是一样,体态匀称手脚颀长,五官虽不起眼却显得阴沉,脸上都有一颗痣,唯一不同的是被叫做大哥的人痣在左脸,另一人却在右脸。
这两人仿佛很是自信迷烟的效果,更不曾想到左桐坤一直就没有昏迷过,便也没有多理会。
而摘下符箓之后,他们又各自从身上取出几样杂七杂八的东西,连同那符箓一起,全都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一个锦盒里收好。
做完了这些,两人中的弟弟难掩兴奋,轻拍锦盒眉飞色舞道:“大哥,咱们替人办事这么多年,可从来就没这么顺利过!有了这些东西,怕是那国主宫邸咱们也能来去纵横!”
“你呀,稍一得意就忘形。”两人中的哥哥闻言一笑:“不过这一票的确顺利非常,不说其他,单这符箓和迷烟就不是一般东西。可越是这般,就越说明找上你我兄弟的人不简单。
“所以我现在只盼着能做好这一票,让事主满意,你我才有希望突破炼精化气,踏入还神境!”
“对,对!早一日突破炼精化气,我们便能早一日回乡,找那妖怪报仇!”弟弟不知想起什么,顿时满脸激愤的一拍桌子:“我定要将那妖怪千刀万剐!啖肉饮血!”
“你也莫急,我们早晚有一日要回去寻那妖怪报仇!”表情沉凝的哥哥拍拍胞弟的肩膀,沉声道:“不过当务之急,便是将事主的吩咐完成,才有机会谋求其他!”
“没错没错!”弟弟闻言连连点头,目光挪向床榻上的左桐坤,表情狰狞的狠声道:“正事儿要紧,先废了着小娃娃的双手!”
哥哥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把尖刀,转身看向左桐坤,慨叹道:“小娃娃,你也莫怪我们。有人出了我兄弟二人没法子拒绝的价钱,买你那一双手。
“你如今昏迷不醒也是运气,总好过眼睁睁的受这些苦楚。”
说罢,他舞弄了一下手中利刃,向着左桐坤走去。
“哦?那我儿是不是还要感激你。”
忽然,一个寒意彻骨的男声在屋内响起,紧接着面容冷峻的左寒柏骤然出现在左桐坤榻前,看着双胞胎兄弟的双眼不带一丝情感:“我倒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要买我儿的双手?”
突然出现的左寒柏登时把双胞胎兄弟吓得不轻,而这两人反应也是迅速,没等左寒柏说完就猛地扑向窗户,企图破窗而逃!
“话还没有说清楚,急什么?”怒火盈胸的左寒柏声音愈发冷冽,双手不紧不慢的抬起,冲着扑向窗户的兄弟二人凌空一握!
刹那间,一阵无形波纹荡漾开来!
已经扑至窗边的兄弟二人眼看着能让他们逃出生天的希望就近在眼前,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觉得身周空气忽然如同泥沼一般凝滞无比!将他们堪堪定在距离窗户两寸的地方,分毫动弹不得!
遭逢惊变的兄弟二人哪还不知自己招来了能轻易镇压自己的人物,情急之下想要求饶,却发觉自己竟连口齿也被定住,顿时心头一沉如坠冰窖!
而见父亲轻描淡写制住了两人,左桐坤一咕噜从床榻上翻身坐起,兴奋的跳到了左寒柏腿边,一双亮汪汪的眼睛热切的看着被定在半空的双胞胎兄弟。
“爹爹!”左桐坤指着维持着扑向窗户姿态却依旧悬于半空的两兄弟,开心道:“我要学这个!”
见安然无恙的儿子活泼,左寒柏眼底瞬间涌出暖意,融化了视线中寒冰一般的杀意,温和笑道:“好,坤儿想学什么,爹爹都教你!”
说罢,左寒柏扫了眼那对双胞胎兄弟,拿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倾倒出两粒紫色的丹药,与你淡风情的挥了挥手,那两粒丹药便分别飞向了那双胞胎兄弟。
此时这两兄弟除了眼珠子,浑身上下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紫色丹药精准无比的飞进了自己的口中!
不知道入口丹药有何功效的两兄弟顿时惊骇欲绝,只觉得那丹药入口即溶,化作一股异香窜入腹中,紧接着脑中一个恍惚,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见两人昏死过去,左寒柏冷哼一声解开了禁制,任由他们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轻轻拉起左桐坤的手,一个闪身带着儿子出现在屋外。
“见过家主。”
月色下的院落中,一名体型健壮的男子躬身行礼,左桐坤循声看去,一眼便认出乃是负责守护丹房的护院首领。
“将屋里的两人送去丹牢。”左寒柏声音冷漠:“严加看管,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从左寒柏话语中听出重重杀意的护院首领心头一凛,立即躬身拱手:“必不负家主所托!”
摆摆手让护院首领去收拾收尾,左寒柏冲左桐坤笑笑,动作轻缓将他托起背在背上,笑呵呵的说道:“坤儿,爹爹带你飞上天去看风景,如何?”
伏在父亲后背的左桐坤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夜空,即便是两世为人又曾坐过飞机,可还是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连连点头欢呼。
左寒柏见状哈哈一笑,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整个人就在笑声中缓缓拔升至六七丈高,背着左桐坤稳若老龟的向左家所在的方向飞去。
紧张兴奋的左桐坤环着父亲的脖颈,好奇的打量着脚下沉睡的车迟国国都。
忽然,他目光一凝,指着一处不远处的阴暗处脆声道:“爹爹!那里!”
“嗯?”正小心翼翼掠空而行的左寒柏听儿子发了话,立即悬停半空向着左桐坤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处在阴暗无人的街道,乍看之下并无什么特殊。不过从那角落中杂乱堆积的事物来看,却是一处附近居民倾倒垃圾的地方。
不过由于那处地方是每日清晨才有人清理,所以此时这处位置不仅堆了不少垃圾,更有十数只野狗在四周游走刨觅,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
而在左桐坤所指的,就是一条体型极小的土黄色幼犬,只是这只幼犬正浑身是血不停呜咽哀嚎,显然伤得不轻。
“坤儿,你可是想救下这只幼犬?”精擅丹道的左寒柏医道造诣自然也不浅,眼力又胜过左桐坤不知多少,一眼便看出这只幼犬是被其他野狗咬伤。
且它伤情之重,若不及时救治,恐怕不刻便会命丧当场。
“爹爹,咱们救下它好不好?”左桐坤看着那只土黄色幼犬,记忆中前一世他没能养大的一只宠物与土黄色幼犬在瞬间重合,令他生出救下它的冲动。
“这有什么不行的。”向来无条件满足儿子要求的左寒柏立即降下身形,来到了土黄色幼犬之前伸手将之拎起:“我儿既然出言要救你,那便是你天大的福气。”
说罢,他挥动衣袖将一枚丹药送进了黄色幼犬口中,然后再次腾空而起,缓缓向左家宅院飞去。
回到家中,左寒柏刚刚落下身形,左李氏就杀到了父子俩的面前,表情焦灼的一把抱过左桐坤细细观瞧:“坤儿,可有受伤?可曾受到惊吓?”
关切的将左桐坤从上到下检查了个遍,心念儿子安危的左李氏终于冷静下来,哄着左桐坤入了睡,这才拽着左寒柏回了房间。
“什么人在打坤儿的主意?”刚关上房门,压抑着满心怒火的左李氏便低声问道,而看她杏目含煞柳眉高挑的模样,显然对背后的主使者恨到了极点。
“尚未查出来。”左寒柏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说了:“这两人已被我安排在丹牢之中,回头审一审就是。不过他们今晚所用的东西,却有些让为夫有些摸不着头脑。”
“六品遁影符和五品迷神烟?”左李氏想了想丈夫提及的东西,疑惑道:“刘家和王家的东西?”
“没错。”左寒柏看了眼儿子居所的位置,沉声道:“幸得你我二人警醒,你设在坤儿房中的诸多阵法又效用非凡,这才没出了漏子。
“若是换个寻常人来,怕是今夜坤儿难逃劫难。”
话音刚落,银牙紧咬的左李氏身上骤然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冷冷看向丹牢方向:“废去坤儿的双手,便是要毁掉他的道基!此仇实实不共戴天!”
深有同感的左寒柏面色阴沉的缓缓点了点头,脑中开始盘算如何从那两兄弟身上挖出幕后的主使。
与此同时,他们以为已经沉睡的左桐坤正迷着小眼睛看着房顶,脑海中念头纷杂此起彼伏:
“我降生在这里不过四年不满,没可能惹到什么仇家,可如今竟有人要废掉我的双手……”
“虽说不一定能得逞,但是从方才那对兄弟之间的对话来看,隐藏在他们背后的主使者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如今八品锻体丹的消息传出去才没多久,就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怕也是冲着八品锻体丹来的……”
“而若不是父母平日里准备周全,今夜又能及时赶到,以那两人炼精化气的修为,废掉我恐怕并不是什么难事……”
“到时候,我的道途绝对会被断得一干二净,妥妥的成为一介废人……”
“呵呵,用心真是歹毒啊……”
想着想着,左桐坤心头怒火升腾,望着空荡荡屋顶的双眼渗出无边的寒意,心中暗暗说道:
不论你是谁,既然下了狠手,就别指望我会手软……
且待到我查清楚你根脚的那一日,咱们再论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