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桐坤的出现似乎让左屹川很是开心,只见他满面笑容的来到了左桐坤面前,笑呵呵的上上下下将左桐坤打量了一遍:“往日里要见你一面都得是过年过节的时候,今天怎么想起到蒙学来了?”
“我来找方先生。”察觉左屹川笑容背后别有含义的左桐坤笑着答了一声,发觉他虽然变得高壮了一些,可手里依旧抓着一个小玩意儿来回鼓捣,怕是近年来愈发痴迷炼器了。
心念电转间,左桐坤放低声音好奇的问道:“屹川堂兄,你怎的还在蒙学?”
“这里清静啊。”左屹川看了眼蒙学大门方向,挠挠头道:“但凡回家,父亲母亲总劝我炼丹,我嫌他们啰嗦,便顶了嘴。
“父亲大怒之下说我若不炼丹便要天天来蒙学受方先生教导,所以我就待在这里了。
“不过待在这里也挺好,正好蒙学也没人敢惹我,方先生更是自两年前便不大管我了,我也能安心研究些炼器。”
左桐坤听罢,回想起狡诈若狐的三叔左牧竹,愈发笃定其中有问题,便岔开了话题与左屹川闲聊了几句,然后便准备离开。
然而世事难从人愿,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竟是方先生带着一众孩童采药回来了!
见避不过去,左桐坤索性放松表情凝聚心神,扮作欣喜模样,看向蒙学门口处。
眨眼间,相貌未曾有多大变化的方先生刚走进了蒙学,就看到了正面带欣喜看着自己的左桐坤,不由一愣了一刹。
“桐坤少爷?”片刻后,方先生诧异的走到左桐坤近前,拱手施礼后好奇问道:“今日桐坤少爷来蒙学,可是有什么事情?”
“见过方先生。”左桐坤恭敬的后退一步施礼道:“桐坤从父母口中听闻方先生曾在我闭关期间登门拜访,往日里更是挂念我的修行,便特来感谢先生。”
“桐坤少爷此言可折煞我了。”方先生见左桐坤执礼甚恭,又强调了身后的左寒柏父母,便拱手回了一礼。
面上依旧恭敬的左桐坤见状心头微微一松,谦逊道别:“父母曾教导桐坤,长辈若非闲暇,如非必要不可搅扰。方先生还要授课,桐坤不便停留。
“不如改日方先生得了闲暇,桐坤登门拜访,以谢方先生教导之功和关怀之意。”
看着面前滴水不漏的左桐坤,方先生只觉得面前这个少年在这五年间发生的变化实在是有些大,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过他终究还是心性坚韧的修士,只一转念便恢复常态,回了一礼道:“桐坤少爷请自便,在下还要授课,便不送了。”
“桐坤告辞。”左桐坤闻言冲方先生欠身拱手,然后才在夏荷的陪同下离开了蒙学。
目送左桐坤离去的方先生站在原地,轻捋颔下长须,双眸内闪过一丝意味莫名的眼神,转身扫了一眼在旁边琢磨炼器的左屹川,用众孩童都能听到的声音轻叹一声,这才开始授课。
至于离开蒙学的左桐坤,则看似悠然自得实则颇有些紧张的向着居所而行。可刚刚行至半途,还没彻底放松下来的左桐坤忽见一人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坐在路边石块上。
而看清那人的形貌之后,左桐坤顿时大喜过望!
“三叔!”左桐坤拽着夏荷疾跑两步,直至来到坐姿潇洒不羁的左牧竹身边三尺内,这才结结实实的松了口气。
“刚才的应对明明不错,怎么现在就这般不中用了?”左牧竹嘴角带笑,随手往脚下丢了一张绝音阵盘,好奇的打量着左桐坤,像是在研究他如何做到又怂又勇的。
“刚才?三叔你都看到了?”松懈下来的左桐坤吓了一跳,想到左牧竹一直在旁边护持,立马胆气壮了,腰杆也直了:“三叔,那姓方的到底怎么回事?”
“你小子刚才还叫他方先生呢!”左牧竹歪头失笑道:“这股子翻脸不认人的劲头,真是有我大嫂的风范!”
“毕竟亲生的嘛。”与不怎么在意规矩的左牧竹在一起时,左桐坤惯是没大没小的样子,撇撇嘴好奇问道:“三叔,你还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三年前,那姓方的被收买了。”左牧竹淡定的说道:“可惜目前还不知道是谁收买的,并且也仅仅是怀疑他被收买了。
“我看他现在还老老实实地在蒙学中授课,便没打算动他,想看看收买他的人究竟想让他做些什么。”
“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左桐坤点点头,然后又诧异道:“所以屹川堂兄是三叔你故意安排去的?”
“没错。”谈起左屹川,左牧竹表情凝重了些许:“要想走不一样的路,就得看看这世间不一样的风景。既然他将来要走丹器双道,早晚要逐出家门交给你二叔。
“到时候他面对的阴暗更多,还不如现在就告诉他这条路不好走。况且不仅仅是他,就连你也要面对一些你不愿面对的东西。”
“我?”左桐坤心中忽然升起不妙的感觉,灵光一闪:“今日的出行是做给别人看的?”
“我还就是看中你这股子聪明伶俐的劲了。”左牧竹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面带和蔼可亲的笑容循循善诱道:“要不将来接手丹牢吧,里面可有意思了。”
“不要!”左桐坤毫不犹豫的给亲爹扣了个黑锅:“我爹说在里面呆的久了会变的和三叔你一样!”
“我怎么了!”左牧竹一瞪眼:“没有我替他分担族务,他能每天和你娘浓情蜜意个没完没了么!”
成功转移话题的左桐坤嘿嘿一笑,指着左牧竹脚下的八品绝音阵盘笑道:“三叔,这阵盘是我娘亲手炼制的,你确定她没在里面刻传音阵?”
闻言打了个激灵的左牧竹眼角一跳大声道:“所以说,我是心甘情愿替我大哥大嫂分担族务的!我大哥能娶到你娘,绝对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片刻后,扯着嗓子却昧着良心说了好些违心话的左牧竹再没了和左桐坤闲聊的兴致,直接将他需要做的事情交代与他。
而心存犹疑的左桐坤得知不论自己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暗中护佑,便十分踏实的放下心来,转身带着夏荷向左家大门走去。
待得来到左家大门外,却发现已有不少人正簇拥着一辆马车候在门口,为首的正是刚刚见过面不久的熟人,左家护院首领李文恭。
“少爷,马车已经备好了。”李文恭见左桐坤与夏荷出现,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见到李文恭后放心很多的左桐坤也笑了笑:“辛苦恭叔了。”
“汪汪!”
话音刚落,一声犬吠骤然响起,一只金黄的影子已经飞速蹿了过来,围着左桐坤不停地打着转,正是旺财。
其实说起来,这五年陪伴左桐坤最久的除了左寒柏夫妇和夏荷,便是他当年从濒死边缘救回来的旺财。
而这五年中,但凡左桐坤修行,旺财就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丹房外,忠心得很。
也正是因此,左桐坤也极宠它,时常为它炼一些丹药。虽说练手的原因多些,可也让旺财脱胎换骨,体型极为壮硕足有半人来高。
同旺财玩闹一阵,左桐坤便携着夏荷与旺财上了车。
紧接着李文恭一声唿哨,马车便款款而行,载着第一次走出家门的左桐坤,在车迟国都的大街上缓缓而行。
“少爷,我们去哪里呀!”没走多久,夏荷喜不自胜的透过窗口看着外面,一双眼睛看不够似的在街头来来回回扫视,兴奋开心难以自抑。
见她这般模样,左桐坤不禁莞尔一笑,却也理解夏荷为何会有这般表现。
毕竟自打数年前夏荷被卖进左家起,不是照顾左桐坤的起居,就是随侍在左李氏身边,别说踏出左家,就是走出内宅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而如今又她正是十多岁年龄,少女心性中的好奇心在数年压制中猛然爆发,落在左桐坤眼中自然变成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恭叔。”左桐坤笑呵呵的看着夏荷,轻轻敲了一下马车厢壁。
“少爷,有什么吩咐?”李文恭沉稳可靠的声音在马车窗边响起。
“国都中哪里最热闹?”左桐坤心知左牧竹从不说空话,说有人护佑就绝不会出任何纰漏,所以决定索性放开手脚去完成这次做给别人看的出行。
“最热闹的地方……”李文恭略作思索,排除了好几个少儿不宜的所在之后才说道:“应当是醉仙楼了。里面不仅由凡俗美食佳酿,就连修士用的灵食灵酒也是有的,算是誉满车迟。”
“美食?”左桐坤眼珠一转,见夏荷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嘴角微翘问道:“可有家里的好?”
“家里……”李文恭闻言滞了一下,将左家定时定节赐下的酒食与醉仙楼中的招牌菜肴佳酿比较了一番,不由摇头失笑道:“那却是没有的。”
“那还有什么趣味。”左桐坤笑了一声,却让夏荷的眉眼耷拉下来,便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不过出门一趟,总要好好逛逛,先去那醉仙楼看一眼,再换个去处。”
“少爷英明!”夏荷欢喜的嚷了一声,转头又去看窗外的街景。
“看你的那点追求吧。”左桐坤笑了一声,然后意态悠闲的靠在软枕上,小手舒展放在伏卧身边的旺财头顶轻轻挠着。
旺财则直接将脑袋搭在左桐坤膝头,享受的眯起眼睛,嘴角都不由自主的咧开了。
过了盏茶功夫,马车经过一段闹市时,撸着旺财毛茸茸大脑袋的左桐坤眸中光华流转,忽地手下一紧。
骤然间,正感受着盘头服务的旺财惊觉头顶异变,立即仰头吼了一声。
“汪!”
“呀!”
忽然爆发的犬吠吓了夏荷一跳,连忙放下帘子看向旺财,却见它仅叫了一声就又将脑袋放回左桐坤腿上,有些好笑的噘嘴嗔道:“臭旺财!吓我一跳!”
然而她却不知,就在她掀着帘子观赏窗外街景的时候,方才已有好几道目光试图透过车窗窥探车内!
若不是旺财的吼声惊得她放下车帘,恐怕左桐坤便会被那些人瞧个正着!
“少爷?”李文恭的声音响起,显然是被旺财的吠声引起了心中警觉。
“没什么。”左桐坤若无其事的解释道:“我不小心扯了一下旺财的耳朵。”
说罢,他无奈的撇撇嘴,感觉自己这一次出门被人关注的程度尤胜在家中的时候。
而且虽然他笃定当年指使王氏兄弟毁他道途的人会出现,可却没料到别有用心的人这么快就出现了,而且数量比他预料的要多很多!
你们这么搞,会让我这辈子都不敢出门的……
闭目沉思片刻,左桐坤忽然凑到窗边,冲车窗外的李文恭悄声说了一个地名。
马车外的李文恭诧异的挑了挑眉:“少爷,真要去那里?”
“不然呢?”左桐坤:“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车外随行的李文恭见左桐坤语气坚定,点头道:“属下这就安排。”
说罢,他就在驾车手下耳边嘀咕两句,安排行程。
感受着马车逐渐转向,左桐坤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顺便将旺财交给夏荷照顾,免得她探身窗外时变起腋肘被人误伤。
“少爷,怎么了?”夏荷何其了解自家少爷,只略一看左桐坤便知他此时心情不好,关切问道:“可是不舒服么?”
“没什么。”左桐坤表情轻松的摇摇头:“从来没出来过,只是听着外面的声音新奇。”
见左桐坤恢复常态,夏荷便放下心来,继续逗弄照看旺财。
不一会,马车外的声音忽然喧闹起来,左桐坤掀开帘子露出一道缝隙侧头向外看去,却见不远处有一个占地颇广的五层酒楼伫立在街道边。
这栋酒楼雕梁画栋朱漆青瓦,门户广阔加上高度惊人,颇有几分气势。一块红底金字的丈五大匾高高悬挂在大门梁上,上写醉仙楼三个大字,气派非常。
马车中,左桐坤看着然这处远远高出四周建筑的酒楼,心中嗤笑一声暗暗摇了摇头。毕竟上一世他见惯了高楼巨栋,这种毛毛雨的建筑实在难以让他眼皮子抬上一下。
此时的酒楼中,从一楼到五楼,都有宾客列坐其中,或凡俗或修士,要么畅怀痛饮要么悠闲浅酌,看着很是热闹。
可不管那个楼层,都有一些刚刚才赶来的宾客,其中不少都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似若无意的打量着楼下那辆缓缓靠近酒楼的马车。
谁知那辆隐隐已经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马车在经过酒楼门口时,却未做丝毫停留,掠门而过绕着酒楼慢悠悠的转了一圈之后,就优哉游哉的向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这一番变故顿时让一众刚刚落座不久的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彼此互相看看同在楼内的同行们,纷纷飞快的结账下楼,或追着马车远去或急匆匆返身禀告背后的主子去了。
“走了?”不久后,端坐于自己的书房内刘家主听闻手下传来的消息,不动声色的问道:“回了左家还是去了别处?”
“去了别处。”曾扮作刘小雨的玄衣女子躬身俯首,轻声说了一个地名。
“他一个屁大的小子,去那里做什么?”刘家主眉头微挑,莫名一笑:“有意思,继续跟着!”
同一时间,曾在茶楼出现的年轻男子也得到了左桐坤去往别处的消息,皱眉道:“毓秀街?他去那里要做什么?”
“属下不知。”伏于地上的两名手下齐声回应,却让男子眉头皱得更紧。
“我去看看吧。”清越的女声忽然响起,粉衫女子骤然出现在屋内。
“你去做什么。”年轻男子摇摇头,挥手屏退两名手下,皱眉道:“和你说过莫要再搀和……”
“你可还有比我更合用的人手?”粉衫女子笑了一声,随手罩上一片清淡的面纱,眨眼间人就消失不见。
“你……”举手欲拦的年轻男子却拦了个空,只能无奈叹气。
毓秀街口,左桐坤所乘坐的马车缓缓而行,不一会就进入了这条飘荡着种种异香的街道。
“夏荷姐姐,这里可是你们女子的仙境啊!”左桐坤笑呵呵的看着双眼闪烁着光华的夏荷,指着车窗外笑道:“娘亲说过,上至巅峰修士,下至凡俗夫人,都能在这条街中找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今日,我就要在这条毓秀街中,为我……的娘亲,好好挑一件礼物!”
发下豪言壮语的左桐坤毫不理会马车周围一众男护卫怪异的眼神,直令车夫将车速降至最慢,好让他能够仔细观赏这条街道。
一众护卫见少爷这般吩咐,也只能跟从,只是其中一名护卫警惕打量四周的时候,双眼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