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求您救救元超吧,我求求您!”跪在华贵妃的脚前,沈妙莲痛哭道。她悔恨地紧紧抓住那华丽宫装裙摆的一角,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知道她错了。
她真的好后悔!
老天爷能否给她一丝转机的希望?
哪怕就是赌上一切也行。
华贵妃伸手抚摸她披散凌乱的头发,嗓音宛若春风:“妙莲你亲口告诉我,那东西是不是你放的?”
她泣不成声。
华贵妃轻叹口气,“我儿元超待你如珠如宝,你可知你伤了我儿的心。”
她膝行过去,抱住华贵妃的双腿,失声痛哭:“贵妃娘娘我知道错了,我大错铸成,万死难赎,您救救元超吧,他们那般折磨他,他如何熬得住?只要他能好好回来,你就是把我千刀万剐我也甘愿!”她一边说一边拼命叩首。
华贵妃止住她的动作,牵起她的手把她拉起来,望着她的眼睛疲惫而无奈。“我一直都不喜欢你,因为你天真的有些愚蠢,可是我儿喜欢你,我这做娘的只有顺了他的心愿,可谁知你如今一念之差竟害了我儿的性命。”
“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只想救我爹的命,我以为,以为。。。。。。”沈妙莲泣不成声。她哪里会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
是她蠢!
愚蠢之极!
“你以为皇帝不会杀他,你以为我姓华,是当朝贵妃,身后有实力雄厚的西内,皇帝会有所顾忌?”华贵妃拿起绢帕细细为她抹去脸上狼狈的眼泪,叹口气,道:“你可知圣上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近二十年。”
“圣上?”她疑惑。
这和圣上又有什么关系?
“是啊。”华贵妃的眼里充满了悲伤,无奈而深沉的叹息声回荡在大明宫内,久久不能平息。她叹道:“这次要我儿元超的命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皇,大庆的武帝陛下。”
“为何?”一个父亲为何会要孩子的命?
沈妙莲不信。
“为何?”华贵妃语带轻嘲:“就是因为我姓华,所以皇上不喜欢这个儿子,皇上想他死已经想了二十年。而你的愚蠢正好给了皇上这个机会,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皇上当然会善加利用。”
揉捏着眉心,华贵妃十分疲惫的说道:“我的儿子我当然要救,只是我不会再让你们相见。”冰冷的手指抚摸过沈妙莲的眉眼,深深看向她凸起的肚子,又幽:“太医说你这胎会是个男孩。”沈妙莲愣了愣,然后又听华贵妃叹息一声:“可惜注定不能出生。”
见她脸色煞白,华贵妃又轻声道:“如果我要你用你的儿子换我的儿子的命,如何?”
感觉到她的颤抖,华贵妃又叹口气,“不要怪我心狠,我儿是个痴心人,只有毁了那颗痴心,他才不会有牵绊,才不会再有危险。”
被华贵妃冰冷的指尖震醒,沈妙莲的泪又顺着芳颊缓缓流下,泪湿了她编织的瑰丽梦境,泪湿了她与他的未来。
月朗星稀,有个黑影趁着夜色翻入,房内沈妙莲端坐在梳妆镜前发呆。那个黑影静静走进去扳过她的身子,抬起她的脸,眸子在她脸庞上搜寻,然后一把将她拥在怀里。
“子建在等我,妙莲,和我走吧。”
聆听着夏侯元超如往昔般温暖的声音,她开始剧烈颤抖。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他,一再汲取他毫不保留的爱。“你怎么逃出来的?”
元超眼神一暗,面露苦涩,涩然道:“是娘假传圣旨,冒死放了我。”
“贵妃娘娘啊。”沈妙莲闭上眼,心底一阵苦涩,贵妃娘娘冒死救了元超,她的承诺也要兑现了,但是,她实在舍不得啊。有那么一瞬她直想对已承诺过的华贵妃反悔,不愿开口打碎现在的美梦。
可梦境再美丽,终归是要醒的。
是她把他害成这样,这一次她不能再拖累了他。
忍住快脱眶而出的泪,沈妙莲终于抬首面对他道:“娘娘私纵你这样大的事,纸包不住火,圣上一旦察觉后果不堪设想。你还不快走,何故再折回来?”
“我回来是来带你走的。”元超触摸着她滑嫩的脸颊,有一瞬间他几乎要冲口而出自己这些天一直在心中盘旋的疑问,然而最后还是咽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温柔地说道:“和我走吧,这兆京你不是待腻了吗?我寻了一处桃源,两三间房,一个小院,三亩稻田。就我们两个住在里头,清晨带露荷锄,晚上抵足而眠,冬天赏雪,夏天看星,春天种几株小野花,秋天就晒着太阳数数落叶。你一定会喜欢。”
忍住抚去他纠紧眉心的冲动,试着别让他听出自己的哽咽,沈妙莲别开他的碰触,轻声道:“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元超感觉到她全身正如绷紧的弓弦,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紧,想稳下她的心,也想稳下自己杂乱的心绪。
见她试着张口了好几次都无法成言,元超不禁心生怜惜,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道:“如果不想说,就别勉强自己了。”其实她要说的那些,他也许也不愿意听到。
“我——我——”沈妙莲咬着唇,在话即将出口时,更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扯裂,再也不能聚拢。
刚想再安抚安抚她,元超却突然看到镜台边摆放的空碗,里面残留的墨色汁液,他的心陡然一跳,紧握的手松了松,颤声道:“那,是什么?”
剧烈的疼痛如期袭来,比想象中的更疼痛百倍,沈妙莲只感头晕目眩,倚坐到床沿上,鲜血顺着她的裙裾流了下来,瞬即在床上地上滩成了一片。
天边雷霆轰响将苍穹在顷刻撕裂。沈妙莲着站起身,眼前寒光一闪,却见对面的人铁青着脸,手中利剑直逼自己的胸口,咬牙切齿道:“那是何物!”
看着桌上的空碗,元超眼中夹杂着丝困惑,恼恨地瞪着她:“你!别告诉我,你是存心要杀了自己的腹中骨肉!”
屋外惊雷震慑,而房中却异常寂静,气氛沉重,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已然凝固。
“告诉我!”夏侯元超怒吼着。她若真敢说是,她若真敢说是——他就一剑杀了她。
看着离自己只有一寸之遥的犀利剑锋,沈妙莲咬着唇将话逸出口,“是。”
闻言夏侯元超顿时面若死灰,颤声道:“你再说一遍。”
第一个‘是’说出口后,沈妙莲发觉接下来的就不再像初时那么艰难。只要她把心撕毁,渐渐的,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她望着他,希望这名总是一心为她的男子能继续活下去,只要他能活着,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她茫然完整的再对他说一次,“是,你的孩子也是我杀的。”说着环抱住自己的腹部,“他在这里只待了四个月,再一个月或许留下的不会是血,而是一个成型的男胎。”
“别说了!”元超完全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和她残忍的叙述。
接下来的话就越说越顺了,沈妙莲不敢去看夏侯元超,就怕看到他眼中的恨。“你谋反的罪证是我做的。”
“我不信——”一抹血色染红了元超的眼。虽然早已感觉出一二,但他还是极力说服着自己。因为那足以杀头的罪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伪证,他怎么也无法相信是她做下的。
他不信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要一手把他送入地狱!
他的眼红若滴血,咆哮道:“你,满口胡言!”
“是我做的,统统都是我做的,为了我爹,我要你死!”她终于哭喊出来。
胸中燃烧的怒火摧毁了夏侯元超最后的一点理智,他满眼阴郁地看着她,“我杀了你!”
赤红着眼,一把将她从床上揪起,他凤目含泪,周身散发出绝望的气息,痛声道:“我夏侯元超剖心挖肺地对你好,当真是个傻子!”
颤抖的剑锋贴上沈妙莲柔细白皙的脖子,元超恨声道:“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你当真有恃无恐?”
一缕鲜血自颈项流下,夏侯元超黯淡的眸与他的脸色一样灰败。
然而,剑锋颤了又颤,终究还是颓然放下。
夏侯元超的声音无比萧瑟。
“妙莲,你好狠的心!”
无论再如何的理由,她也不能这样将腹中的骨肉杀死,她也不能就这样把自己推入绝境!为了这个孩子,为了这个女人,他放弃了太多太多。。。。。。
心中一直坚定不移,紧守了十数年的东西正从夏侯元超的胸腔流淌而出,一点一滴离他而去,毁灭殆尽。
“妙莲,我的心不是铁铸铜浇,那肉做的心会疼、会痛、会一片片碎裂,它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