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犀利的笑声在这片荒凉地上悠扬回荡着,最后消失在深幽的空楼里。
风呼呼的吹,司宇斌将校服外套仍在旁边一个破烂木桌上,看她颤巍巍的坐在楼边上。
低低骂了一声:“疯女人。”
“哈哈哈哈哈,”她听到他在骂自己,笑得更加恣意了,转过身从水泥墩上跳下来,走到木桌旁,靠坐在上面,歪着头笑道。
“没错,我是疯女人,我疯了,哈哈哈哈,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模样张扬又乖戾。
“哼。”司宇斌撇了她一眼,低头拿出包里的烟盒,抽出一根咬在嘴里点上,顺手将打火机丢在木桌上,仰着头,眼神迷离看向远处景象。
沈心凑到他跟前儿,盈盈一笑拉近两人距离。
司宇斌指尖捏着烟嘴,往后退怕烫到她,沈心偏生不怕死,凑近他的脸,手指抚上他的脸,眼角下方有一处划伤。
“怎么这么不小心,都挂伤了。”她笑得魅惑,司宇斌任由她将手指放在伤口上摩挲,有些疼,他微微皱起眉头。
她又慢慢低下头,将鼻息喷在他脸上,最后停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处,轻轻落下一吻。
司宇斌呼吸停滞,不敢动弹,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是她现在唯一能够信任和亲密的人,悲的是明知这个女人心里眼里都没有自己,可他还是无法自拔的沦陷。
她稍稍往后仰头,抬眼看着他,一双杏眼深深望进他心里,好似满眼深情不断蛊惑着眼前这个男生。
司宇斌跟她对视几秒,差点就要忘记这个女生本性。
在这寂静无人的小世界里,耳边只听见风吹动树叶发出轻微簌簌声,和俩人呼吸声,这里只剩下彼此。
“沈心,放手吧,既然已经逃出来了,就好好生活吧,”喉咙上下滚动,他轻声说道:“我可以好好照顾你的。”
沈心没说话,神色未变,司宇斌慢慢将手放在她肩后,想要把女生拦进怀里。
“哈哈!”她轻笑一声,灵滑地躲过那只手,侧身靠在木桌边,仰着下巴看司宇斌,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放手?你让我放什么手?”
司宇斌哽咽:“别再等柯衡了,他和童谣已经在一起了,你未来还那么长,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孟妙音已经被你毁了,别再伤害其他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没错她们都被我毁了,哈哈哈哈。”她的笑声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她手指着自己,眼眶发红,长发被风吹起,声音随着风落入他的耳朵。她弯着唇苦笑着,满眼破碎,司宇斌的话就像刀子割在心口上,一滴滴血落下,“我怎么过自己的生活,我早就没有自己的生活了,都毁了,我早就被毁了,”
司宇斌见她神色激动,上前拉住她手腕,“不会的不会的,我会陪着你。”
沈心甩开他的手,一脚踹倒破烂木桌,转头狠狠瞪着他,大声吼道:“你有什么资格陪我,我怎么毁的,你不知道吗?你回去问你爸,问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八年了,八年了,我受的苦都是拜你们所赐,我怎么放手?”
木桌在天台上经历了很多年风吹日晒早已经受不住这充满怒气的冲撞,残肢烂脚散落四处。
她大步走上前,推着司宇斌胸口,乖戾阴冷的脸上满是沧桑,“我在黑暗泥潭里爬了五年,没人来救我,那些人用罪恶的目光要杀死我,我快要死了你知道吗?你让我放手,你告诉我,凭什么?”
听着她痛苦的怒吼,司宇斌将手捂在脸上蹲下身去,心里难受,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地方埋了多少死人白骨,又有谁在乎,所有人都只能看到那个光鲜亮丽繁华无比的城市,却不知道杀人的侩子手背地里有多么恶心龌龊,他们像魔鬼一样,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只是想要活着就那么难。”她胸腔快速起伏,呼吸极快,任由风吹动裙摆,厌恶的看着他蹲在地上。
过了许久,没人说话,夕阳渐渐落下,天慢慢变黑。
司宇斌站起来,眼角湿润,看着她再一次坐回楼边水泥板上。
他说话鼻音很重:“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你才不会那么痛苦,你告诉我,我会去做。”他哽咽着,几乎乞求。
她在楼边坐了很久,久到天完全黑下来,伸出手想要抚摸天边闪烁的星星,她说:“我只想要柯衡,只有他才能让我不那么痛苦,只有他才能让我活下去,那个星星一样闪耀的人啊,是我活下去的勇气。”
她的声音像远方传来,满满的痴迷,心脏疼得司宇斌无法呼吸,他捂住心脏,沉沉的说:“我过几天会搬进他住的小区,以后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我会帮你。”
沈心再次转回头,笑着看他,眼里有亮光,司宇斌觉得现在的她就像一朵罂粟花,美丽妖艳但是不能轻易触碰,沾则上瘾,戒不掉。
司宇斌:“我送你回家吧。”
她没理,笑着环顾这个天台,轻笑道:“这里就是我的家啊,我的家人们都在这里,我去哪儿呢,外边有鬼,他们吃人不眨眼,”
又抬头看司宇斌,一脸谨慎关切:“你回家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在你的城市里,那些鬼无处不在,他们最喜欢少男少女,你会被吃掉的,哈哈哈哈哈。”她又仰头笑道,声音在风里听着,格外诡异。
司宇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沈心说的是人,这个世界上人比魔鬼更可怕,地狱尚且无人,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女生说出这样的话,她一定是经历过比地狱还可怕的事,才会这么痛恨。
对于自己父辈们所做的一切,他只是模糊的知道一点,都是为了利益,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而当年那些无辜的孩子们却成了牺牲品。
回家后,他还在想沈心的那些话,有些话实在是想不明白,渝城东营区的破败,新区不断发展,资源不断,这些也是每个城市改革推进必然经历的;不过其他旧城虽然发展不好,但也一成不变的有人生活,现在东营区却人烟稀少,完全没有生活轨迹,越发贫瘠;还有为什么她说自己五年都生活在黑暗里,到底经历什么?
他抓破了头皮都想不通,只怪自己政治没学好,上课没听老师讲渝城发展,不过这件事一定不简单,又不能问肖言和柯衡,烦死了。
今晚童谣身体不太舒服,热感冒,柯衡去药店买了药,又在她家里煮了粥抄了两个清淡小菜,俩人简单的吃了一点,童谣洗漱完,柯衡将水和药拿到她卧室里,喂她吃下,之后药效上来了,童谣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他帮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落下吻,手机铃声响了,他起身快速走出去。
柯衡:“言,怎么了?”
肖言在电话那头回话:“阿衡,你之前让我帮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柯衡关上卧室门,站在客厅阳台上:“怎么样?”
电话里传出鼠标点击声,肖言说:“宁家确实曾和四大家族高层密切联系过,不过那时候宁航也就是宁婉的父亲还没调任到渝城,可能他早就有打算调任过来,我不太清楚童谣父亲和你姑姑跟他有什么关系,因为他的人际关系网里没有他们,但他的确用权利压下他们的案子,而且近几年和尹氏集团高层联系密切,我们肖家也就我妈和宁婉她妈妈来往较多,我爸和宁航在商务上没有太多来往。”
柯衡蹙眉,看着远处灯火阑珊;“嗯,我查到的也差不多是这些,宁航和司家也没什么联系,看来他和尹氏有关系,意外死亡这种小案子都惊动了他这个市长,看来确实在帮什么人隐瞒,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一定还有其他隐情在里面,你把宁航近几年关系网都查一遍,我这边先联系检验科,拿到姑姑和姑父的尸检报告。”
肖言:“行,挂了,哦,对了。”
柯衡:“什么?”
肖言犹豫几秒:“最近司宇斌不太对劲,你好好跟他聊聊。”
“知道了。”柯衡挂了电话,感觉自己和肖言像是司宇斌爸妈似的,不仅要操心自己的事,还要为他操心。
“啪啷~”卧室传出玻璃摔碎的声音。
柯衡立即打开门跑进去,打开灯。
童谣坐在床头,一身冷汗,正要去拿水杯,结果手上没力气将它摔碎了,看着柯衡急急忙忙跑进来,泪汪汪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歉意。
柯衡见她刚睡醒,又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走过去坐在床边,双眼宠溺,轻声说道:“做噩梦了?”
童谣听到他声音,从冰冷的梦里缓过来,移到他身边,凑过脑袋,主动伸手要抱。
脸色有些苍白,撒娇的模样很是软萌,柯衡笑了一下,俯下身将她抱进怀里,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脖颈上,他温暖的手掌不断抚摸着她的头和背,温柔的给她顺毛。
“是要喝水吗?”
童谣点头。
他想起身去客厅给她倒水,但童谣紧紧抱着他,不让走,眼睛湿漉漉的,梦里父亲和阿姨冰冷的尸体、亲身母亲狠心将自己赶走,只有抱着他,自己才觉得有人爱护,不想他离开。
呜咽着:“别走”
童谣格外粘他,柯衡轻笑,“嗯,不走。”
他一把将童谣抱起,童谣惊呼,赶紧搂住他脖子,两只脚勾着他腰身,像个小树懒挂在他身上,柯衡搂着她身子站起来,朝客厅走去,甜蜜又可爱。
柯衡给她喂完水,又抱着她回卧室,一直在旁边守在她旁边,给她讲故事,童谣没松手,紧紧握着柯衡的手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