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牛破门而入。
谢存山面乌青,眼血红,手握着砚台,除了杀气看不到半点人性。妻子洪氏瘫倒在桌旁,命悬一线。
“定!”
双指成剑,抵在谢存山的额头。谢存山浑身僵硬,楞在原地。
何凡这时也快步闯了进来,拉起洪氏便退。
“嫂嫂!怎么了?”
洪氏浑身颤抖,泪涌成河,好半天才结巴的开口:“夫君刚才喝了药躺下。我也觉得累了,就趴在床边睡着了。谁知他突然暴起,把我推倒在地。无论我怎么喊他,怎么求饶也不听。他竟抄起砚台来……要置我于死地!”
洪氏再也支撑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时间已过,砚台从天而落,砸在虚无空气之上。
“没想到,你还敢来祸乱府上!”
赵子牛冷笑一声,手心银光大作,死死罩住谢存山,接着一声令喝:“给我现行!”
谢存山指甲在脸上剐蹭,痛苦的呻吟。紧接着,银光中现出一个漆黑的影子。一样鲜红的眼睛,还有驱之不散的戾气。
“你们谢府上下,都得死!”鬼影狰狞的笑着,丢下这样一句话,破窗而逃。
谢存山全身脱了力,软瘫倒地。赵子牛顺手扶住他的背,将其放在床榻之上。
“追!”
还未出门,只听院中的黑狗狂吠。
“哪里逃!你身为魂鬼,不去九泉酆都复命,还敢在此为恶,看我不将你打的魂飞魄散!”
赵子牛指带着银光,劈砍在魂魄之上。
魂无实质,可银光也非凡物。
一指落下,魂一分为二,可没消散,眨眼就重组回原样。
“哈哈!就凭你,也能伤我分毫?”黑影大笑,“不把这谢府搅得鸡犬不宁,不搞的他谢存山家破人亡,我是永远不会消散的。”
“你能守得住一时,可你能守得住他谢府一世吗?”
狗吠不止,黑影扬长而去。
“逃了?”何凡顿足捶胸,追悔莫及。
“有我在,能让他逃吗?”赵子牛嘿嘿一笑。
“难道说,你故意放他走的?”
“他已成恶鬼,凡物不可伤他分毫。要么他已经存世百年,修得小自在。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搞鬼。”
何凡心神一阵,问:“事已至此,我们该怎么办?”
赵子牛一指脚边的黑犬,笑道:“有它在,今夜定会将对方连根拔起。”
“走!”
解下黑色獒犬的束缚,一拍它的脑袋,黑狗通灵,朝门外跑去。
谢府东侧的河边,草木茂盛,水映明月。
沿着河流一直往下游去,途经一个长亭。已是深夜,长亭赏景之人早已散去,长亭最南边,坐着一位老者,老者身穿着长袍,左袖之中,空荡荡的。而在其右手上,托着一枚森森头骨,头骨周围皆是裂缝。
老者盘膝坐着,闭目沉神。
忽然一阵阴风而过,吹起老者的胡须。
“事情搞定了?”
音落,风止,老者面前现出那黑影的真面目来。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头发凌乱,潮湿。脚腕、手臂、还有脖颈处皆有水藻缠绕。
看来,他生前该是溺水而亡。
这水鬼不敢面视老者,低头回答:“那谢府请来了个高人,我刚进去就被发现了,不得已,只得回来求您帮忙。”
“高人?用的哪家的法术呀?”
“瞧不出来,他手指就那么一点,我就不能动弹了。好在他伤不了我,被我给逃出来了。”
“什么!你把他引来了?”
老者双眼睁开,手中的颅骨也射出一道翠绿鬼火,溅射在水鬼身上。
“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老者镇定不再,站起身来,满面惊恐,牙却紧咬着:“我饶了你,谁饶了我!你这贱种,天杀的。”
绿火像是跗骨的蛆虫,不停啃咬着水鬼的魂魄,他大声求饶,眼看就要魂飞魄散。
“罢了!”
老者一挥手,火凭空消散。
“你还想见那婆娘吗?”老者挑眉问。
水鬼哀嚎着摇头。
“恩?”
老者冷哼一声,似是对这答复不甚满意。
“想!想!还请大人成全。”
“那我现在就成全了你们,让你们一对苦命鸳鸯重聚。”
颅骨下巴一开一合,吐出一阵漆黑的烟雾,在半空缭绕旋转,最终化成一个女人。
女人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有小家碧玉之风范。不过此时她也像水鬼一样,脖颈中缠绕着水草。
“见过恩人!”
女鬼施礼,眼中难掩惧色。
“今日我成全你们这对奸夫**,你们去谢府上杀他个片甲不留,给自己报仇,也算给我报恩。”
“是!”
老者说完就走。可还未出长亭,便听到狗吠之音。
硕大的獒犬拦住了去路,尖锐的獠牙直指老者。
“怎么这么急着走啊!如此良辰夜色,怎么不好好欣赏一番!”
狗的身后正是赵子牛和何凡。
“泱泱青国,我想留就留,想走就走。莫非阁下要强人所难,硬要我看这夜色不成?”老者手攥紧颅骨,强装镇定的回答。
“当然,你要走我肯定不会强留。只是在走之前,我想请教您一件事。不知先生身后那两只恶鬼跟您是什么关系呢?”
何凡也痛恶的质问:“谢大哥和你什么仇怨,你竟然要下此毒手?”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老者言辞闪烁,撇清自己。
“阁下,是阴宗之人?”赵子牛看那枚颅骨眼熟,问道。
“知道我阴宗之名,你还不快快退下!”
“就因为知道你是阴宗之人,所以更不能让你走了。阴宗坏事做尽,比那魔教更可恨,搅得天下生灵涂炭,我乃正义之士,怎能平白放过你呢!”
魔教人可恨,因为所修功法有违规则天道。可阴宗,实乃恶事做尽,伦理难容之所在。
“江湖之人,何必如此呢?”老者苦笑,手却在背后,指点颅骨。
身后水鬼两人,像是中了邪一般,身上的水草伸长成鞭,掠空而来。
“既然你不是好歹,那我就拿了你俩下蛊。”老者毒笑一声,弯腰来到水鬼身后,手一颠,颅骨飞出,瞬息间变成鬼火缭绕的鬼獒。
鬼獒手握关刀,快步向前劈砍而下。
“雕虫小技。”
赵子牛手心在前,大喝一声。
“火!”
冥冥中仿佛有一杆笔,在掌心写下那火红的字。水草到来之际,火光大胜,倾吐出漫天黄火,烧尽水草还不停歇,呼啸成柱,朝两个水鬼而去。
水鬼心中大惧,转身就逃。
可一旁还有何凡坐镇,怎能由他们逃走,挥剑追去。
此时此刻,鬼獒的攻击也到近前。
赵子牛后退一步,躲下那关刀一击。
“你这鬼身,怎么如此残缺?”赵子牛疑问。
他一眼便看出这鬼獒的破绽,看上去虽然势如猛虎,可通身上下,都能看到裂缝。
掌心红光黯淡,隐有水声传来。
“就拿你来试试,我这水主之蛟!”
滔天水漫出,水蛟的鸣声响彻,披着浪花,驾着巨浪,一口将鬼獒吞下,不留半分。
“又是这招!你……你也是道教之人?”老者惊骇,连连后退,拔腿便逃。
赵子牛心神一振,一步踏出消失在原地。
“阁下能否细说刚才的话!”
风中带来了这句话,老者不理,可下一刻自己那只独臂便被擒住,只是两个呼吸间,他不但损失了鬼獒,还被对方拿下。心中的悔意、苦涩满满。
“你之前,还见过这水蛟?”
老者跪下,不停求饶。
“那孩子不是我杀的,我还未曾动手,就被那虬髯大汉截去了一只胳膊。凡事留一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请你饶我一条命!”
“他……死了?”
对方一句话,他突遭雷击,半天才说出这话。
“不知道,我已经顾不上他,对手太强了,跟您不相上下,眨眼间我就落了败了。那孩子是死是活,我实在不知。”
“你是鹤张府的人?”赵子牛冷声叱问。
“是!”
“那你怎么到这临口来了?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老者不敢有瞒,答道:“自鹤张府倒了以后,我随大少爷张兴辉到这临口来投奔他的舅舅。这都是李家少爷指使的,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截你手臂的那人,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还没等我问清来由,胳膊就被卸了去了,要不是逃得快,这条命就没了!”
“他们往哪去了?”赵子牛还不肯罢休。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看对方的言辞和神情,好像真不知晓。
“你破坏规则,天理不容。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赵子牛手指成剑,带着霞光,点在老者胸口。
“你……”
老者全身一震,眼中再无光泽,就此倒地。
此时,何凡也背着剑,笑嘻嘻的回来了。
“赵大哥,你的法子还真管用,只用了两剑,那恶鬼便魂飞魄散了。你知道那女鬼是谁吗?”
“你看出来了?”赵子牛问。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你可知道,这人受谁指使?”
“李家?”
赵子牛默而不答,何凡却板起了脸。
“这事,日后有机会会奉还。现在,我们还是回府上把这件事了结了吧!”
李府,东边小院的偏房里。
床上一枚颅骨,顷刻间粉碎,化成黑色浓雾。黑雾不停蔓延,很快将整个房间包裹。
“咳咳!”
有咳嗽声。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浓雾慢慢收缩,现出一具干枯的身体。
这人左手全无,其耳朵,也少了一只。
“该死,这才不到仨月,我竟折了一半的道行。道教,我此生与你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