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风起长歌(一)
胡小白从长真子房中出来,不由得动了动手腕舒展一下筋骨
“师叔每日给师傅疗伤辛苦了。”身边浮生阁弟子对她倒是格外恭敬,胡小白点了点头,余光瞥见一人行色匆匆向她走来,正眼看去正是那日的青衫弟子,她知道他叫弗用,是长真子的大弟子。
“师叔。”弗用语气有些生硬,也是,记得那日她说:
“你该唤我师妹。”此话一出,连身后的红莲也没忍住“啊?”了一声。
长真子眸色几遍,一时疑惑:“师、师妹?!”
胡小白见他这样,也不多说,抬手摸向自己的下颚,在众人惊愕之中撕掉了脸上的面皮:眉似云中远山,眼若飞凤回眸,一张点朱唇似笑非笑,一滴相思泪痣我见犹怜,骨若劲竹,面似芙蓉。有道是美人在骨不在皮,如此风骨,如此艳丽的模样,这江湖中怕也没有几个。在场的弟子竟还真有看痴了的,可胡小白自小由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养大,举手投足间全无半点女儿家的扭捏姿态,倒是稳重得很。
“我刚下山时遇到了些麻烦事,所以一路乔装。”
“……”众人心中明了,这般长相可不得有人纠缠吗。
那边长真子定下神来,神色悠远:“原来如此……”天玑道人虽也是问道之人,却也有常人的执拗,自他年幼时拜入师门起就知道师傅只收男弟子,是不收女弟子的,师傅总说女子易受世俗所扰杂念太多无心问道,自然不得传承,确实也不会将衣钵传给师妹。只是……
“师尊竟然破格收了小师妹,想来那几十年过的也甚是孤独冷清吧……”
“孤独冷清的我是不知道,许是我无父无母他看着实在觉得可怜……总之我只知道他让我来寻你,心中很是看中师兄。”
长真子望向胡小白,师尊让师妹来寻他,传他心法,给他刺门主花,心里怕也是因为放心不下她孤单一人,想让她有所依存。许是一时伤感乎觉胸腔中一股浊气让他难以忍受,重重的咳了一口,身边弟子慌忙去扶
“师傅!”大弟子弗用快步上前,长真子赫然吐了一口鲜血,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师兄这是怎么了?”胡小白问,这怎么看也不是寻常的病症。
“师傅半月前在太行山药王谷会见老友,不想竟有歹人突袭药王谷,师傅出手相助,却中了暗算,还是受了伤,回来后一直不见好转。”
胡小白眉头微皱,看向红莲,红莲忙摇了摇头,不是她。也是,红莲是知道生死门的,虽说生门死门关系不是很好可她也不会向她师伯动手,再说她也不会是长真子的对手。这中原的江湖,是是非非真是繁杂,不过与她也没有干系。
“我看看。”说完走过去搭上了长真子的脉,弟子们不敢打扰。
“师兄可是中毒了?”
长真子气弱,只是点了点头。
胡小白转而站到了长真子身后,左手运气,自他后背由下往上缓缓推行,行至肩胛骨用力一推,长真子猛地吐了一口黑血。
“师叔……”弗用眼神担忧,哪还有初见时的清冷模样。
“此毒并不霸道,但却绵长损坏心脉,师兄年岁已高,难以清除”
“可还能解?”
“这几日我会用内力给他逼毒,暂无性命之忧,若想彻底清除还需服用解药。”她并没有学过医术,山中日子清苦,也只会些粗理的法子。
胡小白思绪回笼,给师兄逼毒已经是第五日了,她看着眼前的弗用,眉眼淡然,面无表情,偏偏长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低垂的睫毛比女儿家还让人喜欢,这便是茶馆处说书人口中貌比潘安的男子了吧。
“你师傅歇下了,他需要休息。”胡小白道,年长的老人家身体自然是比不了年轻人的,她这位师兄都是能当她爷爷的人了,这一门的弟子比她年岁小的有,年岁大的也不少,偏偏都要恭敬的叫她一声师叔。
“是。师叔可是也累了,不如让弟子奉上参茶?”
“……,不用,我身体好着呢。”
弗用听着这话,原本淡然的脸上微微有些松动,这位小师叔还真是…
“既如此,弗用便退下了。”说完竟真的走了,转头碰到红莲也没有搭理,匆匆忙忙的。
“师叔,吃早饭了吗?”红莲这丫头打从知道她是个女子,倒是跟她亲近了些,规矩什么的省了不少。
“这浮生阁的人整日青菜稀粥的,吃和不吃有什么两样?”
“我也没吃饱,想着您这能多些个馒头呢。”
胡小白:“……”
反正也是闲着无聊,胡小白索性领着红莲溜达到了浮生阁的伙房看看有什么吃食。二人好不客气的让当值的弟子下了两碗面,吃的大有一番酒足饭饱模样。
“方才见弗用行色匆匆的,应是有什么急事。”这会儿吃饱了,两人又挪到石阶上坐着晒太阳,看着从眼前过来过去的弟子红莲与胡小白说到。
“哦?”
“我听门中弟子说,那血洗药王谷的人好像出现在了姑苏城。”
“来了姑苏,为何?”
红莲只是摇了摇头。
胡小白眉眼一挑,在姑苏,是冲着长真子来的?莫不是也想血洗浮生阁?胡小白知道这与自己无关,但是女人好像天生就是八卦,忍不住浮想联翩。那边红莲眼疾手快拦了一位弟子问道:“弗用师兄今日是去哪里办事?”
小弟子是认得胡小白的,见这位师叔也看向自己,便道:“大师兄去了苏州城内的长歌帮。”
“长歌帮!?”红莲与胡小白下意识对视一眼。
长歌帮自少帮主回来后便戒备森严,帮主顾严更是殷勤的联络各大帮派商议对抗听雨楼的事。
“这听雨楼虽然做的是给钱办事的买卖,可也算是讲规矩的,这次竟然做半路伏击这种阴险勾当,实在让人不齿!”堂下坐的也不知是哪个门派的人开口,顾严也不言语,皆是一副愤恨的模样。
“是啊,若是如此,江湖岂非要乱了套,全由她听雨楼那群娘们说了算了!”
“对!王帮主说的对!我们定要相助顾帮主,给她点颜色看看!”
见众人义愤填膺,顾严略微松了口气,若能说动这些人帮他,长歌帮或能躲过此劫。
“父亲。”内室行来一人,由下人搀扶着,正是养伤多日的顾修。顾严见是他,赶紧起身让他坐下,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诸位,我方才听诸位叔伯议事,提到了听雨楼?”他身子还没大好,说话声音不大,可在场的还是听到了他的话。
“正是,少帮主受苦了,我等定会让听雨楼给个交代!”
“在下先谢过江门主,”顾修面色柔和,对着江门主颔首,“但,恐怕袭击我的人并不是听雨楼的人。”
“什么?”顾帮主一脸不解,堂下众人也是疑惑。
“那日伏击我的人为首的虽是女子,可我这几日思前想后觉得并不像是二十四音使,来人武功招数快准狠,功法怪异,而听雨楼擅用音律,实在不是一路。另外,我曾问她可是听雨楼的人,那人却是一副轻蔑的模样,显然未将沈吟霜放在眼里。”
“可是她们故意为之?”一人问道。
“小侄之前也是这般想的,可是听雨楼接买卖,向来都是仗着楼内各音使武艺高强,光明正大的下战帖,比武定输赢,如同博弈,只取东西不伤人命,可那些人确更像要杀人灭口,而我长歌帮也是接到了战帖的……”说完转头看向了他爹。
顾严:“我长歌帮确实接到了战帖,说不日来帮内取一物什。”
“如此,倒有些蹊跷了。”
众人正议论纷纷,突然门仆来报说有客登门。
“来人自称是浮生阁大弟子,说有要事来见。”门仆道。
“快请!”顾严一面让手下请人一面又暗自嘀咕:浮生阁乃是江湖大派,又不常与人来往,来此处做什么?
堂中众多门派同样好奇张望,只见厅堂之外走来几个白衣道袍的年青男子,为首的手持长剑眉目如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在下浮生阁弟子弗用,叨扰顾帮主了。”弗用在堂下站定略微颔首。
“久闻浮生阁大弟子弗用一把长生剑使得出神入化,今日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顾帮主一番溢美之词后又道:“不知今日来我长歌帮所谓何事?”
“实不相瞒,我浮生阁前几日在太行附近与一帮不知名的人有了些过节,近日得到消息确定这帮人正在姑苏徘徊,好似与贵帮有些干系。”说完弗用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少帮主顾修。
顾严听后眉头紧锁“与我长歌帮有关?弗用少侠这是何意?”
“顾少帮主前些日子可是在城外遇袭?”
“是又如何?”
“我门内弟子跟踪歹人时发现他们与一群黑衣人有联系,我猜测那帮人十有八九便是袭击少帮主的人。”弗用见顾氏父子相视却不言语,又道“不知顾帮主可知这帮人为何要为难少帮主?”
顾家连同堂下众人皆是听而不语,顾修原先以为这是他们长歌帮惹下的过节,但听弗用的意思这帮人好似并不简单。他有心探听浮生阁为何会与那帮人有过节,于是看向弗用问道:“弗用兄可方便透露……”
一句话尚未问完,便听一曲笛音破空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