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那封信单薄,宴妙握得紧。
她看向床榻边已经没了气的陈训东,突然有些后知后觉的为他感觉到难过,先前活生生的一个人,此时就真的这么死了。
她有些无奈的叹息,不知道要拿这封信怎么办。
“这封信是要王爷亲自启开,但王爷已经上路了,王妃不如替王爷开了吧?”
尹恒随她来时腰上还挂了把剑,此刻一手捏着剑柄。
“只是前几日还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病重呢?”
宴妙似是被这句话点醒,脸色迟疑,终究还是抿了抿唇,轻声朝陈训东道了一句:“先生,多有得罪了。”
她没有打开那封信,而是转身在他房间搜索,目光定在了烛台旁一根没来得及完全烧毁的木签。
“这不是一根普通引火的签子吗?”
尹恒见宴妙手里拈着的那根签子,颇有些奇怪。
宴妙将签子滚在指尖转动,目光定然,抹开上面的一点灰,看见了篆刻在其上的几个小字。
“疑……南皇?”
上面的字不太清晰,加上签子大约往火中滚了一遭,一排字只略微看得出其中几个。
想着,宴妙手紧紧地将签子攥紧。
从这签子的情况来瞧,应该是想摧毁却没来得及完全消殆而遗存下来的,难道这件事情和南皇有什么关系吗?
只是……
宴妙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她攥紧了那根签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将它敲打在桌面,语气迟疑:“你觉得这事儿有没有些奇怪?”
尹恒挠了挠头,他不认识几个大字,此刻也只能凭自己的预感,“倒是有一些!这位陈先生写下了这封书信,为何又要留下一根险些被销毁掉的签子?”
宴妙另一只手摩挲了一下下巴,“我也觉得这里有些奇怪,明明已经写下一封书信,该说不该说的都有了,何必又要再弄根签子呢?”
似乎有什么渐渐从迷雾中拨起,宴妙看向那封单薄的信封。
虽有瞬间的犹豫,但她还是拆了开来,上面堪长几句,写的都是与婧公主有关的事,但这封信却是假的!
“你去派人再找一些陈先生生前的字迹,拿出来比照。”
宴妙现在需要一个能够确定的证据。
尹恒不消一会儿便拿来了那些纸页,宴妙将两封信摆在桌面上,上面的字迹简直一模一样。
是了。
若是有人有意想要模仿陈训东的字迹,必定会在字体上做到万无一失。
指尖发了力攥着两封信的边角,宴妙露了笑,“那人模仿字迹却忘了模仿陈训东的语气,给王爷亲启的这封信是假的。”
尹恒面露惊讶,接过她手上的两封信,“上面的字体一模一样,单单只凭语气就能够确定吗?”
“要知道,人的习惯是无法模仿的。”宴妙命他将两封信收起,转眼开始忧虑起别的事,“只是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跟王爷说。”
尹恒一顿,但没一会脸上便又重浮了笑,“王妃这是忧虑,王爷知道这件事情会耽误平定叛乱?”
“时日已经不早了,你吩咐下去,将陈先生的事封锁起来,勿让外人得知。”
宴妙没有直面回答尹恒的那个问题,转身抛下了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一回到安定王府,宴妙便来到了书房,摸出纸与墨,提笔饶是深思了好一会儿才写下,信中委婉的提到了陈训东身边出现有关南皇的线索。
一信完毕。
她将纸拿起来端端正正地瞧了一眼,这才捉来信鸽将信传了出去。
天渐渐暗了下来,昼日融金,金灿灿的颜色似要消弭般洒在大地上,宴妙决定再去陈训东那边一趟,却不想在门口时恰好遇到了徐县令。
他是被南慎之强逼着来京面圣的,还在御书房当着南皇以欺君之罪威胁他,就是为了好咬南昊墨一口。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徐县令居然死活都说在抚临城没有见过南昊墨,南慎之险些被气得一口老血吐了出来,却不能对他做什么,还被南皇训了一顿。
此时,徐县令面色有些灰白,满眼的血丝布了出来,见是宴妙做了一躬。
“叩见安定王妃。”
宴妙见他神色不太好的样子,还以为是陈训东的事给她打击太大,宽慰了几句:“人死不能复生,徐县令也不必如此挂怀,小心坏了身子。”
徐县令抬了抬眼,掩下了一丝光,“王妃不如把陈先生的尸体早日火化吧,也好让他早早归去。”
宴妙捻了捻指尖,感到了些奇怪,“为何要火化?”
“人……人本就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徐县令眼神突然慌了一下,“不如让陈先生轻松地去了便是。”
这理由实着有些牵强了。
总觉得徐县令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的,宴妙紧盯着他,探问道:“徐县令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徐县令迟疑了一会儿。
宴妙便起了步子,打算走进陈训东所住的院子,“那我便只好自己查了。”
“等等!”徐县令连忙喊住宴妙,“这事儿王妃还是别掺合进来了。”
看来果然有事儿满着自己,宴妙不动声色,等着徐县令沉不住气将后续自己道来。
“下官先前见到南皇身边的亲信来过。”徐县令说这句话时声音放小了些,警惕的看了看周围。
宴妙手指突然紧收,看来这件事情南皇脱不了关系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便又进了院子。
“唉,王妃!”
徐县令在后边急忙忙的喊着,宴妙却丝毫没有停下的动作。
陈训东闭着眼正安然的躺在床上,宴妙提了手按在他手腕处,取出一根针,在几个穴位上布下。
那条手臂便顿时充血起了紫色的青筋。
宴妙脸色顿时大变,“有人对他下了剧毒?”
徐县令本预备提出南皇的事情,好叫宴妙吓退,却没想到她直接便查了陈训东的尸体。
这会儿也无奈,只好把他看见南皇亲信的事情仔细的讲了一遍。
天色已渐入昏沉。
宴妙交代了几句陈训东的后事便回到了安定王府。
疲惫了一天,况且还接受了那么大信息量的事情,她此刻只想找一张床好好躺下。
可刚一陷入被子松软之中,她便敏感地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味道不太对劲。
香鼎微微散发开出绵延的雾气,宴妙一向有在晚上燃香的习惯,只是今天的味道似乎与平日的不一样。
“不好!”
她起身打开香鼎,指尖捻了一些细散的粉末,里面果然掺杂了些细微的迷香。
背脊突然一凉。
之前南昊墨似乎提到过有人出入过她的屋子,那人武功高强,再次避开护卫潜入不会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