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和拉姆斯进人那个放武器的岩洞时,里面已经有五个人了,拉姆斯认出其中的弗朗西斯、克来因和布什,是上次约翰介绍过的,约翰介绍其余两人是威多罗和西尔瓦。五个人都在摆弄AK47式冲锋枪,由弗朗西斯讲课,看来他们都熟练地掌握了使用方法。看见雷齐阿约进来,他们站起来行注目礼。
约翰介绍道:“我已经联系了近百人,具体说是93个人,”他们正在加紧学习使用这些武器拉姆斯没有想到有这么大的进展,夸了一句:“你很能干啊。”
“这都是因为你,雷齐阿约。你知道,不少海人历来不满意我们的附庸地位,但我们的身体结构确实不适于深海生活,再加上海豚人的强大是历史形成的,是雷齐阿约和女先祖安排的,我们也无可奈何。但是,自从知道原来您只是海人的雷齐阿约,而且目前的局势是缘于一次卑鄙的欺骗,我们都醒悟了。我想,再给我点时间,我能联系到更多的伙伴。”
“弗朗西斯笑着说雷齐阿约,能让我们来一次实弹射击吗?我的手早就痒了。”
“其他四个人也都跃跃欲试。拉姆斯欣喜地想,他们身上还流着祖先(陆生人祖先)强悍的血液啊。他告诫说暂时不行。不要惊动了海豚人,这些轻武器是对付不了6500万海豚人的。”
“约翰急迫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核潜艇?”
“我还没有作安排。你们耐心等着吧。”
约翰看看他的几个伙伴,直率地问:“雷齐阿约,你没有改变主意吧?我知道你心地仁慈,也知道你已经喜欢上了索朗月。”
这句问话十分唐突,拉姆斯没有说话,冷冷地盯着他。约翰没有退缩,“雷齐阿约,我知道我的问话很不礼貌,但我得心中有数。我们本来对海人的复兴已经丧失希望,是你把希望给了我们,你不能让我们再次失望。”
约翰勇敢地和拉姆斯对视着。其他五人面无表情,但他们分明在等着雷齐阿约的回答。拉姆斯想,不能怪约翰啊。这些天,确实有两种力量在拉姆斯心中搏斗。他看到了一个融洽健康的海豚人社会,认识了可爱的索朗月、岩苍灵、弥海甚至戈戈和香香——真忍心把几亿吨当量的核弹用到他们身上?可是,他这样做是为了人类的嫡系后代,在大自然中,只要是为了种族的延续,任何残忍都是可以原谅的。而且他是一名军人,文明国家的军人都不是嗜杀狂,但当上级命令他们做出违反本性的行动时,他们也绝不会犹豫。他在格鲁顿潜艇学校所受的教育就是:当万不得已时,坚决按下核弹的发射钮,把死亡倾焊到敌对国家,倾挥到那个国家的老人、妇女、儿童头上。
他叹口气,没有责备约翰,“不必怀疑,约翰。为海人争得‘嫡长子继承权’是我的职责,是我重生后唯一要做的事情。你们只管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好就行,我会安排的。”
“谢谢。雷齐阿约,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
“但是请你们都记住,核潜艇只是我们与海豚人谈判的一个大筹码,不到万不得已时我们绝不能使用。知道吗?”
“知道。”
“那么,关于未来的海人和海豚人在地球上的利益分配,你们有什么初步计划吗?”
“约翰他们迅速回答道有。我们对此已经进行过详细的讨论。我们想,这次行动的目的就是逼海豚人和我们订立一个盟约:凡有陆地露出水面的地方,周围200海里的区域归海人所有,其余的远海则是海豚人的天下。我们想,这对双方都是一个公平的解决办法。”
拉姆斯赞赏地说:“不错,在这个架构下,海人和海豚人应该能建立一种共处关系。约翰,你有政治家的头脑,真不错。”
约翰和其他五人都很得意,“这是我们大伙儿商定的。你知道,我们同样不想和海脉人兵戎相见,毕竟我们已经共同生活了将近300年。”“好的,就朝这个方向努力。你们留下,我先走了。”拉姆斯临走交代,“注意保密,听见了吗?”
“我们一定注意。”
三天后,杰克曼一个人向外海游去,他已经用低频声波与弥海和索朗月取得联系,约定在这儿见面。关于这次见面他没告诉岛上任何人,连妻子安妮都没说。苏苏刚才碰见他,还一个劲儿问他到外海干什么呢,他编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他来到一块距海岛10海里的独立珊瑚礁岩上,向远方张望。弥海和索朗月很守时,很快赶到了。杰克曼走下礁岩,来到两个海豚人的面前。
弥海问候已毕,说:“杰克曼,你约我们来有什么事?”
杰克曼没有直接回答,“弥海,雷齐阿约是不是也约见了你们?”
“是的,我们马上就要过去见他。”
杰克曼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他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海豚人,但有些话实在难出口。索朗月鼓励他:“杰克曼叔叔,我和弥海长老在路上就交流过,猜想你要说的一定很重要。尽管说吧,我们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
杰克曼叹了口气,“我真不愿说这些话。告密不是海人、海豚人社会的美德,何况还牵涉我们的先祖。”弥海和索朗月互相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听下去。“你们知道,海人中素来有一批沙文主义者,是第一位海人首领阿格侬留下的传统。后来,女先祖覃良笛不得不惩戒了阿格侬,才把这股风刹住。这些年来,这种沙文主义已经基本消亡了。我们都承认海豚人更适合在深水中生活,你们和我们都是同一个文明——陆生人文明——的传承者,两个种族合作得也很好。这些情况你们都知道。”
“我们知道,两个种族是亲兄弟,连没有作智力提升的海豚和鲸类都慢慢融人这个大家庭了,何况是咱们?请你接着讲。”
“当然还有一些沙文主义者,他们一直认为海人才是雷齐阿约的嫡长子,我儿子约翰就是其中一员。不过,如果他们的沙文主义只表现在言词上,我们完全可以容忍。但这些天来,沙文主义思潮迅速抬头,他们互相勾连,行踪诡秘,甚至还进人了女先祖禁止进人的那个岩洞。”
弥海和索朗月平静地听着。杰克曼咳了两声,因为下面的话更难出口了,“更严重的是……雷齐阿约似乎和这事有牵连。现在,在少数海人中悄悄流传的一个说法是:雷齐阿约并不是海脉人的先祖,而仅仅是海人的先祖。也就是说,海人才是雷齐阿约的嫡系后代。”
弥海笑了,“谢谢你。不过,不要信这些传言。雷齐阿约是我们两族人的先祖,他不会挑拨两族不和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杰克曼严肃地说:“我何尝不希望如此。但愿没有战争,没有残杀,没有血流成海的惨景。海人和海豚人都没有战争的概念,但是,在陆生人的历史中,战争和残杀是贯穿始终的。”
这句话说得很重,因为——雷齐阿约本身是陆生人!弥海和索朗月当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仍然微笑着,“没事的,放心吧。我们要去见雷齐阿约了。这样吧,我们先走,你随后再回岛,行不行?”
杰克曼知道他们是想把这次会面瞒着拉姆斯,点点头说:“当然行,你们先走吧。”
他们同杰克曼告别,“杰克曼,再次谢谢你。”随后,他们离开了查克曼,并向杰克曼族人的海岛游去。路上,两人慢慢游着,陷入沉思。海豚人社会中没有尔虞我诈、钩心斗角,即使那些凶恶的猎食者如虎鲸、鲨鱼和八爪章鱼,从情感上也不是海豚人的死敌。所以,乍一听到杰克曼的话,让他们心中很不舒服。但至少对弥海来说,这些传言仍在情理之中,因为在雷齐阿约刚从冷冻中醒来时,他就发现雷齐阿约似乎对海豚人有强烈的敌意。
“不过,两人都没有过激的反应,而是默默地游着,思索着。快到海岛了,弥海扭头说索朗月,拉姆斯是我们的雷齐阿约。”
索朗月知道这句话的含义,笑着重复:“对,是我们两族人共同的雷齐阿约。”
“他被冷冻了270年,孤单一人来到一个全新的社会,肯定难以适应。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断裂,也难免造成一些心理创伤。也许,270年的冷冻还会给大脑造成某种后遗症呢。”
索朗月笑了,“弥海长老,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要用妻子的爱去抚平他心灵的伤口,让他真正融入270年后的社会。对不对?”
“对,我相信你肯定是一位称职的妻子。他一”弥海拉长声音说,“我就全交给你了,以后,只要你不要求,我就不再过问。好吗?”
“好的,请放心吧。”
拉姆斯已经在约定的地方等候。他跳人水中,热情地拥抱了弥海和索朗月,“真是抱歉,又辛苦你们跑这么远的路。可惜我不能在海里走长路,只有劳烦你们过来。”
索朗月笑嘻嘻地说:“别客气了,弥海长老很乐意为雷齐阿约做任何事。至于我就更不用说了,我还要努力表现,获得做你妻子的资格哩。”拉姆斯尴尬地笑着,没有接过“妻子”这个敏感的话题回答,“自从我醒来后,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照。你们安排我的生活,组织对我的朝拜,安排我去参加齐力克。我真的很感激。”
索朗月嗔道:“不要客气,否则我要生气了。”
“可是我还有件更难的事要麻烦你们。”
“弥海说尽管说。能为雷齐阿约效力是我的荣幸。”
拉姆斯黯然道:“你们都知道,在我和女先祖覃良笛创造海人和海豚人之前,我们曾在圣地亚哥——那是陆生人时代的一座城市——领导着一个两万人的小部落,那是全部残留下来的陆生人。我们还用基因工程和自然生育的方法养育了一批孩子。后来,我们来到南太平洋,与那儿失去了联系,再也不知道他们的死活。那些年,陆上的辐射很强,也许他们都没熬过来。但不管怎样,这一直是我的心病。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期望能尽早到那儿看看。”
“弥海小心地说你复活后我曾告诉过你,那个陆生人族群在五代后就灭绝了。如果他们还活着,哪怕有一个稍大的部落,海豚人也会得知某些迹象。”
“但我还是不死心啊。也许他们并没有生活在近海地带,而是在内陆?我想,一定要去看一次,才能了却我的心愿。当然,我知道去那里是件相当困难的事,那儿距这儿直线距离有5000海里以上,也许我又得麻烦戈戈或蓝蓝、点点了。”
“到那儿是比较远,但没问题,我们会尽量安排一次舒适的旅行。不过,这么长的距离,又只能暴露在阳光下,对你的身体可不好啊。”
拉姆斯摇摇头,“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这点你们不要担心。还有,为了能更好地寻找我的族人,恐怕得带几个帮手。约翰答应为我挑几个合适的海人小伙子。”他抱歉地说,“海豚人不行,因为这次主要是在陆上寻找。”
弥海看看索朗月,“行,那就让约翰他们代劳吧。”
拉姆斯在提出这个要求时曾有些心怯。海人“复兴运动”已经开始浮出水面,难保弥海和索朗月会听到什么风声。再说,利用海豚人的力量去实施对海豚人的阴谋,这让他心中愧疚。他说弥海长老,索朗月,这次去美洲大陆,不知道我能否回来。也许我不能观看你们下一次的四力克运动会了弥海和索朗月商量了一会儿,说:“这样吧,这次路程比较长,又是你的寻亲之旅,就不劳烦鲸鱼了。我们安排海人御手扎一只木筏,然后由海豚人拉着木筏送你。各片海域中都有海豚人或服从我们调遣的海豚,所以纤夫可以定时轮班;只有索朗月一个人陪你走完全程。你看这样安排行吗?”
“拉姆斯迟疑地说这样太兴师动众了吧。还有,我不想让索朗月陪我长途跋涉5000海里,太辛苦了。”
“索朗月干脆地说对于海豚人来说,5000海里根本算不了什么。再说,”她嫣然一笑,“这是我的本分啊。”
拉姆斯不愿接受这样的安排,他宁可再次坐到戈戈的背上,由那个头脑简单的虎鲸陪伴,这样对他们的行动更合适一些。但他心中怀着鬼胎,不敢坚决地拒绝——没准儿弥海长老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也许他的这种安排含着监视的目的?他只好说:“谢谢。谢谢你们的周到安排。”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就在最近吧。”
“好,那我马上和杰克曼商量,快点把木筏造好。你放心,他们曾造过类似的木校,有足够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