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许久,到了一处荒凉的宫室。
杂草丛生,是破败许久的样子,从阴暗处透着一股子阴冷的气息。宫门口斜斜地挂了一幅牌匾:幽思居。
说着好听,也就是个冷宫罢了。
“贱蹄子,话不会说,规矩不懂,还敢冲撞太后娘娘凤驾,该死!”一个蛮横的宫女拽着琅牧的头发,正大声骂她。
琅牧愤怒地嘶吼着,不断挣扎,奈何手脚被人缚住,挣脱不得。旁边桌前端坐了一位身着金色华服的妇人,是当今的皇太后,许氏长平。
不见犹豫,青宸径直走了进去,一脚踹倒那宫女,蹲下身子去给琅牧松绑。
琅牧见了他,只是呜呜地哼着,但见他脸色不好,便没有再出声。
青宸牵了琅牧的手正待往外走,衣摆却被身后的人拽住了。
“太后这是何意?”他没有转身。
“你……”许长平颤声问道,“你可是赦儿?”
青宸轻笑,“太后糊涂了,皇上正在宣清宫批阅奏折,怎会来此处?”
“那……”许长平顿了一下,“你可是敖儿?”
“怎的太后忘性这么大,兰亲王早在元古十七年就长辞人世了。太后还有何事?如果太后不介意,草民就要带走这个狼娃了。哦,若是先前她冲撞了太后,草民在此给您赔罪。”青宸侧身,稍稍颔首,却仍是没有正眼看这个所谓的皇太后。
“赦儿,当年之事……”
话未说完,青宸便已拉着琅牧走出了幽思居,徒留许长平滞在原地,一身华衣都失了光彩。
今天这事其实怨不得她,
原是她在这幽思居怀念故人,那个孩子突然冲了出来,实在不似正常人。她遣人要赶走这孩子,却不留神被她咬住了胳膊。
这才有了这一出。
可,做什么解释也是于事无补,她的赦儿,早已是被她自己赶走了,
回了宸佑宫,青宸扶着额倒在软榻上,扬声唤道:“流南!”无人应声。这才记起流南已经被自己派了任务。
“该死……”头痛欲裂,他硬撑着坐起身,看着缩在角落的琅牧,冲她招了招手。
琅牧知道自己肯定是做错了什么,瑟缩着,却也是没敢违抗他,缓缓挪到了他身边。
青宸把她的袖子撸上去,见她旧伤之上,是斑驳的淤青。
不知是怎么弄疼了她,只听到她哀嚎了一声。青宸松了手,莫名叹道:“你也可怜,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被狼养大……”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头疼得他难以思考。
须州城内,流南跌跌撞撞地跑进一条废弃小巷。
自从开始调查葬月教,他就一直被人追杀着。
纵然对方武力不敌他,但是那些人手段诡异多变,而且占人数优势,仍是让他狼狈不堪,短短几日之内,逼得他逃亡千里,如今已是精疲力尽,即便如此,想来那些人也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跑进小巷是慌不择路之举,怎知巷中还有两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
苗零当确认了地上的人已死便直起了身,看向流南,眸子里含笑,他身披深紫色的大氅,几乎要在黑夜中掩去身形。
流南怔了一下,追杀的人应该没这么快才对,没有办法确认此人身份,他仍是做好了恶战的准备。“阁下是?”
苗零当右手放在胸前,客气地行了一礼,“在下南疆苗零当。”
他手腕上缠了一圈小铃铛,如此一动,清脆的铃音在夜色里荡开。
如此简短的介绍,却引得流南瞳孔骤缩。“可是圣蛊灵心苗零当?”
“正是。”苗零当咧嘴笑着。
江湖盛传苗零当圣蛊灵心,实际上,这位奇人的脾性没人摸得透,也许他能大发善心,救活路边一个乞丐的性命,也许他也能随手覆灭一个家族。
流南吃不准他现在是什么心思,只是警备地看着他。苗零当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莫慌,我对你没有杀意。你现在是在被人追杀?”
“是的。”流南没敢瞒他,况且也没什么好瞒的。
“为了什么?”
“事关机密,无可奉告。”调查葬月教一事是青宸秘密吩咐他的,又怎能对外人泄露?
苗零当勾唇一笑,“猜得到,是有关葬月教吧?”
流南呼吸一滞,看向苗零当的目光愈发谨慎。“不必多想,”苗零当摆了摆手,“尽管江湖上现在风平浪静得很,事实上,早就已经暗潮汹涌了。”
葬月教的异常行为,早在十三年前它灭杀巫氏的时候就引起世人注意了。
尽管在那之后十几年都低调得让人忽视,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从上任圣女祭天期间的声名大噪,十余年间隐姓埋名,直到这任圣女即将祭天又再次活跃,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奇怪。
如果不是圣女出了问题,就只能是圣物葬月鼎的问题。
可是怡魂圣女近年游历江湖,倒是不见异常。
苗零当笑着,“稍微做个猜测,阁下听听便是,信与不信取决于你,是不是十余年巫氏偷盗了葬月鼎,才惹来了灭门之灾?”
苗零当说得风轻云淡,流南却听得心惊胆战。
这话可不像说起来这么轻松。
苗零当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失血过多而死。如果你要查葬月教,不妨也查查忍血教。是个刚建起没几年的邪教组织,一直没什么大动作,近两年和葬月教一起活跃起来,倒也有些可疑。”
“多谢前辈指点。”听罢,流南拱手向苗零当行了一礼。
“前辈不敢当,毕竟,我与你主子也有几分交情。”苗零当笑着,“追杀你的人我会处理,回去告诉你主子,他的恩情,苗零当早已还清,这一次,是他欠我的。”
流南是从六年前琅玕阁刚成立时起,就开始追随青宸的老部下了。
琅玕阁人脉之广他从未怀疑过,只不过,没想到青宸连南疆这种蛮荒之地都有交情,还是苗零当这种喜怒无常的人。
既然苗零当说交给他处理,流南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拱手作别,从巷子的出口走掉了。
苗零当抛着一只短笛,悠然地走向另一个巷口,迎面碰上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他歪头笑了,“诸位可是在追杀何人?”
为首的黑衣人打量了他几眼,看不出深浅,便向另外几人使了使眼色,也不答话,迅速地绕过苗零当,追向流南离开的方向。
忽然间听到身后悠悠笛音响起,脚下的泥土翻涌着,冒出了一条条花纹艳丽的蛇。
众人大惊,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是南疆人!”很快,这声惊呼就淹没在尖叫声中。
苗零当浅笑着吹奏短笛,其神情如同是在为一场盛大的宴会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