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零当】
又是一年了,苗零当走在喧哗的街道上,心里有些烦躁。
年前的时候忍血教突然有了活跃起来的迹象,他知道那个人就在那里,也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是……
他不能出面去阻止他。
因为他没有资格。
区区“点头之交”,他拿什么去制止一个人复活自己的爱人?
想想也真是讽刺呢,两个男人能有什么可能?放在以前,就算是他听到了这样的传闻,也只会觉得荒唐恶心。
可当他真的动了心,他却觉得,是男是女真的那么重要吗?他苗零当又何曾在乎过世人目光?
走着走着,面前有一个小姑娘,挎着花篮,毫不怕生地站在了他身前。
“叔叔,给你心悦的人买束花吧。”
叫的是“叔叔”,苗零当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喔,自己年纪着实不小了。不过这女孩声音软软糯糯,倒是很惹人喜欢。
苗零当笑了,“我没有心悦之人。”
说完也不等那女孩再说什么,便绕开她继续往前走去了。
小姑娘扁了扁嘴,那叔叔的神情,她看的清清楚楚,那分明就是想着心悦之人的神情,可为什么要说没有呢?
想不明白,只能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着,没走几步,便觉得有人扯了扯她的小发揪。
有些恼怒地转过头去,却是方才的那个男人。
苗零当笑道:“你这花怎么卖?我还是买一支吧,若是以后有了心悦的人,手里却没有花,多不好。”
女孩也顾不得这人刚揪了她的头发,忙把花篮凑到苗零当面前,道:“是呢!叔叔你自己挑一支吧,一朵花才一文钱,不贵的!”
满蓝子粉粉红红的花,也是绚烂,苗零当挑了许久,从角落扯出一支作为陪衬的小白花,“就这个吧。”
递给了那女孩一枚铜板,便见她笑嘻嘻地鞠了个躬,一蹦一跳地去找下一个买家了。
苗零当捻了捻手中的花枝,凑到鼻下嗅了嗅,没什么香气。五片花瓣,颤颤巍巍地沾着露水,显得很是脆弱。
那个人,不会喜欢的。
顾云仁虽也曾落寞,但也是即坊城里昔日辉煌到顶峰的炼丹奇才,哪里会喜欢这种路边寻常可见的野花?
苗零当摇摇头,自嘲般笑了。
顺手从路过小贩扛着的草靶子上摘了一根糖葫芦。
那小贩察觉,转过头来怒视着他,却见他穿着奇装异服,满脸悲色地笑着,便只当他是个傻子,大过年的懒得与他计较,自认倒霉地骂了几句,便继续吆喝着。
只舔着糖葫芦的糖衣,却不咬里面的果肉,他从不喜吃酸的。也许那里面也有不酸的果子,但是他又何必去冒那个险?
叼着那糖葫芦,从鼻子里哼出一首不成调的山歌来:“正月想妹是新春,新人双双忙拜年;眼望别人成双对,泪如春雨下绵绵。……”
哼着哼着,突然大笑了起来,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在大街上咳得泪如雨下。
旁边的人见了他,都以为他是失心疯,多得远远的。
大年初一,谁会愿意招惹这晦气呢?
……
……
【顾云仁】
即坊古城繁华依旧,似乎死了那么个人,对于世人毫无影响。
顾云仁走在巷子里,远远地看着路上车马成簇,心中的悲哀几乎要溢出来。
多年之前,他就是在此地遇到了那个女孩,可是今时今日,那女孩只能躺在冰床只上,等待重生。
总算是压下那近乡情怯的心,走上了街,周围的人都带着笑,遇见了眼熟的人,还拱手道一句“过年好”。
是啊,新年了。
顾云仁定定地看着那摊子上悬挂的春联,摊主发现了他,正要上来招呼,他却摆摆手,离开了。
那家奇货居应该在附近的。
果然,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那不怎么起眼的招牌。
他离开即坊六七年了,难得这家店还在这里……
抬脚走了进去,里面挤了不少人,孩子们得了压岁钱,都想买点新鲜玩意,这里的东西虽然不多,却也很讨喜,价格又便宜,因此很受周围街坊的欢迎。
老板见他进来,也不去管那一帮孩子,上来招呼道:“公子想买点什么?”
顾云仁冲他一笑,“我自己看看就好。”
那老板正要应着,却觉得他又几分眼熟,在脑子里想了想,震惊道:“您莫不是……顾公子?!”
前些年突然消失的顾公子,怎么今天突然出现在他这家小店?
顾云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吟吟道:“还请店家不要声张。”
明明是在笑着,却让人觉得压抑得厉害。
“哎,行嘞,”店家虽不知道他为何不愿声张,却还是迫于威压应下了,“那,顾公子您自己看看吧。”
顾云仁挑了半天,选中了一枚玉兔吊坠,付了钱,便走出了店铺。
过些时候,应该就能看到华未仙和华宁安了,听说宁安那小姑娘也快要嫁人了,他总该准备些礼物才是。
华宁安都出嫁了,可是。他的宁心,为何还只能睡在冰床之上?!
想着想着,眼圈泛了红,也不知是因为仇恨,还是因为悲伤。他只能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住那莫明的情绪。
不能再出差错,他除了血丹,再没有其他希望了。
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被余光里的一串红果唤回了神。
冰糖葫芦。
他隐隐记得似乎有个人只喜吃那果子外的一层糖衣,却把果子都留给了他。
但是如何也想不起那个人是谁了。
真奇怪,凭他的骄傲怎么会与别人分食同一串糖葫芦?
想不起来,他也不再去想了,取了几枚铜板走过去,“麻烦给我包两串。”
“好嘞!”
这果子红彤彤的很是诱人,他犹豫着咬了一口,并不太酸,反而是甜味居多。
说实话他有些失望,明明,山楂该是酸的才称得上是山楂。
这么一想,突然又想起一句歌词来。
“腊月想妹病入心,寻医问药治不灵;含恨闭眼离尘世,相思坡上添新坟……”
冷不防打了个寒战,他为何要在这日子里想起这么首悲情的歌呢?
却没想到刚走出几步,嘴角就落进了咸涩的液体。
顾云仁呆了一下,打开折扇遮了脸,转身走进巷子,这落泪他都不知为何,着实猝不及防。
取出怀中的帕子,细细将脸颊上的泪珠擦去了,收起帕子,他依旧笑得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