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时间是故事发生之前的新年。
【青宸】
一大早,外头街上就吵吵闹闹的,青宸被扰得心烦意乱,扔下手中的狼毫笔,扬声唤道:“流南?”
等了一会儿,流南没出来应声,反倒是慕北从角落走过来,单膝点地行礼,“禀报主子,流南在操办年终给下人们的赏钱。”
年终了?
青宸一愣神。这一年又这么快过去了啊……他莫明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起身出了书房,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门上皆贴上了福字,昨夜罕见地下了一场雪,红纸映着白雪,好看得很,让这沉闷的府宅也有了喜气。
来往的仆人脸上皆是笑脸相迎,看见了青宸,也不是常日那幅敬畏的样子,也敢上前道个新年好,讨个彩头。
院子里,许多仆人围着流南,手里都拿上了红纸包着的赏钱。
还没等青宸透过人群看见流南,流南倒是先看见了他,向周围的仆人说了句什么。
众人就齐齐转过身来,男的作长揖,女的行万福,笑嘻嘻地齐声对青宸道:“老爷,新年好,恭祝老爷昔年黯影今朝尽,往日荣华百世留!”
饶是青宸那般薄情,此时心中也不由得一暖,笑着朗声道:“借诸位吉言,有一个算一个,通通有赏!”
“谢老爷赏!”
流南遥遥看着那位于动荡江湖中建起琅玕阁的主子,翻手之间可倾风雨,但他的身形却比寻常男子都单薄许多。
这么多年,也真是难为他了。
流南按剑对青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他是真心真意地臣服于青宸。
青宸走过去,亲手将他扶起,回头看着慕北与众人,却是长长一揖。
“青某承蒙各位照顾了,接下来这一年,也要多加叨扰了。”
众人连称不敢。
老管家走过来,递了一支香,“老爷,还得请您亲自点了这鞭炮。”
青宸接过,走到大门口,痛快地燃了那鞭炮,艳红的鞭纸伴着响声纷纷扬扬地落下,烟雾缭绕,倒是很有喜庆的氛围。
只是这响声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震耳,不得不后退了几步,侧过头去掩了耳朵。
慕北跟在他身后,忽然见着他遮住耳朵,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近前几步一看,却见他脸上是在笑着。
一时有些不明白,转头看了看流南,流南亦是笑着,冲他摇了摇头。
倒是他糊涂了。
慕北想着,也是笑了。
昔年黯影今朝尽,往日荣华百世留。只愿这祝福能够切实地实现在他们主子身上,从此不必再心力交瘁,云帆直挂,顺风顺水。
正想着,却又有一只信鸽落了进来,被那鞭炮声吓得直扑棱翅膀,绕着院子飞了几圈,直直地落在了大厅房顶上。
一帮仆人手忙脚乱,搬梯子上房顶,差点摔了瓦,才抓住了那信鸽。
青宸接过信纸展开一看,上道:一月十二日,墨渊皇婚,备酒候卿。
皇婚。
竟也这么快了。
青宸唇边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流南,去书房取我放在格子里的礼单,一一去库房点好了,友人大婚,青某可不能空手去,”
流南一愣神,却还是笑着应下了。
这新一年,应该是个太平年吧……
……
……
【琅牧】
啸月森林里难得进了阳光,映着积雪,竟也亮堂得很。
琅牧肚子里咕噜噜响了好几声,她似乎两三天没吃到东西了,冬日里猎物少的厉害,多半都冬眠去了,昨日她追着一只兔子跑了许久,却还是失之交臂。
身旁围着的狼舔了舔她的脸,让她原本被冻僵了的脸也暖和起来。
离此处不远就有城镇,但是她很少领着狼众去那里,毕竟人类视它们为伤人的畜生,一但看见了,必定杀死。
可是实在是饿了太久了。
琅牧还是下了决心,对狼众低吼了几声,跃步之间已经消失在丛林之中。
那城镇似乎与往日不太一样,到处散着碎碎的红纸,还散着一股烟火味儿。
琅牧在草丛中又踟躇了几步,看着来往的人们,生出些退意来。
不想却有人发现了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她敏锐地看过去,是个穿着华丽衣服的老妇人,看见了她,眼中是她不懂的情绪,她不曾见过那种感情。
她之前看到的,只有恐惧,憎恨,以及厌恶。
而那个老妇人眼中,却是满满的怜惜。
也是因此,她没有第一时间袭击那位妇人,也没有逃走,只是在原地警惕地看着她。
“可怜的孩子,大过年的怎么这个样子,你没有家么?”
琅牧听不懂她说的什么话,只能在喉咙里意味不明地呜咽了几声。
琅牧压低着身子,看着那妇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自己,不由得呲了呲牙。
“不用怕,老身不会伤你的,”那妇人和善地笑着,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块熏肉来,“饿了吧?吃这个。”
琅牧耸耸鼻子,闻着了香味,吧唧吧唧嘴,咽了口唾沫。
老妇人见她一副馋相,更是笑了,缓缓将手伸过去。
琅牧一把抢过熏肉,动作之凶狠把老妇人下了一跳,却又看到琅牧三下两下地咽下熏肉,又眼巴巴地看着她。
“好,好孩子。”老妇人试探着伸过手去,也不嫌脏,揉了揉琅牧那乱糟糟的头发,她的手掌暖得很,琅牧忍不住蹭了蹭。
老妇人渐渐红了眼,喃喃自语道:“我的孙儿若是还在,也该和你一般大了……”
琅牧却不管她说什么,只勾勾地看着她挂着的包袱,那里面应该还有吃的。
见她这样,老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又笑了,从包袱里掏出那一包熏肉,“好孩子,都给你吃。要不要跟老身走?”
琅牧看看她的眼睛,不做回答,张口叼住了熏肉包,却没有第一时间吃掉,而是叼着那纸包往林间跃去,临了,转头深深地看了那老妇人一眼,像是要把她的相貌记在心里似的。
老妇人便冲她挥挥手,也罢,这孩子该有自己的机遇,只不过,不是与她这老骨头一起过活。
回到狼窝,十几匹狼还卧在那,只不过,大多身上都受了伤。
琅牧皱皱鼻子,闻到了熊的味道。
它们竟敢去猎熊,还是在她不在的时候!
怒吼了一声,扑上前去按住了其中排位第二的狼,恶狠狠地瞪着它。
那狼呜咽一声,讨好地把肚皮亮给了她。
琅牧看着它肚皮上深深的伤痕,终究是心软了,哼了一声,将落在洞口的熏肉叼回来,扔在群狼中间,自己则是趴在一边,闭上了眼睛,假寐着。
群狼也不与她客气,活着才是硬道理,纷纷上前去,每匹吃了一块。
这个寒冷的季节,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琅牧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若是她今日跟着那老妇去了,是不是,她从此就能融入同类的世界了?
狼窝深处传出哼哼唧唧的声音,那是今年刚出生的狼崽子,琅牧睁开了眼睛,神色柔和许多。
她与群狼不是同一物种,她很清楚,因此她的狼群里,还有另一匹公狼,籍以延续后代,也就是那排位第二的狼。
虽然不是同一物种,也没有她的子孙后代,但是群狼还是对她很恭敬的,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叛徒,但总是会被群狼围攻致死。
罢了,这么多年茹毛饮血,让她还怎么去穿那些“衣服”?
只愿今晚,能猎到一些食物,让她的伙伴不至于饿死在这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