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一字,曰‘缘’”
青宸看着元恩那一副高深莫测的圣僧样子,经不住笑出了声,“好一个缘。可是禅师,青某不信佛。”
“缘之一字,可不仅仅是佛家独有。”
“怎么青某觉得,您所说的,不像是缘,说为‘命’,更为合适。”
元恩抬眼看着他,“公子这般认为么?”
“是,青某不信缘,也不信命,青某只依自己好恶行事,或许,要让禅师失望了。”
“阿弥陀佛,是小僧痴执了,”元恩起身双手合十对他行了一礼,“公子洒脱,非常人比得,今日贸然打扰了公子,告辞。”
说着便转身走向门外,青宸转着扳指思踱几瞬,在元恩踏出门外的前一刻开了口:“禅师留步,这佛骨之事,青某接下了。不知禅师能交出什么青蚨?”
听得青宸开口,元恩有些惊讶地转回身,却见青宸一脸认真不似玩笑,便答道:“多谢公子,若公子能寻回佛骨,小僧原送开光金佛一尊。”
“金佛青某供不起,若青某寻得回佛骨,只给青蚨也罢。”
“那便顺公子的意。”
送走了元恩,青宸又坐回座位上,长舒了一口气。今日算是糊涂一次,做了亏本买卖,惹祸上身。
倒也罢,人间难得糊涂。
“慕北……”
“属下在。”
“让严清州的人活动活动吧。”
“是。”
一条线牵动十根线,很快,已经停下运营的琅玕阁就又在严清州张起了一张大网,只为捞出佛骨的踪迹。
他这边前脚一动,萧致源那便后脚就得了消息,翌日凌晨就派人下了请帖,邀思文公子前往白山寺一叙。
青宸看着手里的请帖,额角阵阵刺痛。
所以说,搀和佛骨一事,无异是惹祸上身啊。
相比于第一次见面,萧致源的君王气场凛冽了许多,脸上的颜色也难看了许多,“朕原以为公子是个聪明人,停了琅玕运营,是想独善其身,为何公子却偏要来掺和一遭?”
“青某帮苍帝寻回佛骨,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么?”青宸仍是坐在萧致源对面,习惯性地先说了句圆滑的话。
“这里也没其他人,朕说失了身份的话也不怕公子笑话,朕,现在对琅玕的势力可是分外忌惮啊。”
萧致源说话倒也直接,青宸低头笑笑,“苍帝如此坦诚,青某也就不说虚话了,有人来琅玕要买那佛骨的下落,虽说琅玕停了运营,但是生意都送上门了,就断没有拒绝的道理,苍帝以为呢?”
“朕只能说,思文公子着实会做生意,”萧致源眯了眯眼,“说到底琅玕参与此事对朕并无损害。”
“苍帝圣明。”青宸笑着拱拱手。
“那么公子便去寻吧,寻得到便罢,若是寻不到,这琅玕阁,朕可再容忍不得。”
“苍帝说晚了,不必苍帝吩咐,昨夜琅玕就已经在寻了。”
青宸说得客气,却是不轻不重地噎了萧致源一句,萧致源看看他,也不想在此时与他计较,就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公子便去忙吧。”
“青某告辞了。”
一走出院子,慕北便迎了上来,先对青宸行了一礼,双手呈上一张纸,又道:“禀报公子,已经与白山寺的人联系过,这是手下人打探到的仅有的线索。”
只要有线索就能突破。
青宸将那张纸取过了,上面画了一个穗子,旁边写道是从存放佛骨的房顶寻到的。
看这穗子不过一件寻常物件,只不过,不该出现在房顶上才是。
这是姑娘家裙袂上坠着的穗子。
“查的出什么来历么?”
“回主子的话,那穗子是时兴的样式,几乎所有做衣裳的店都会打这种穗子。原件被守得严实,咱的人还没见过,不然就可从丝线料子查去。”
青宸转了转扳指,道:“让人盯着穗子,能查到料子最好。另外,”青宸压低声音,“盯着苍帝手下人的动向,你去吧。”
这么多天了,现下萧致源手里的线索应该不只于此才对。
“是。”慕北领了命,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佛刹中。
青宸原还想去一趟书馆,先前老板说断货的书今天应该来新了,可是又突然想起今早离开驿馆的时候,琅牧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中一凛。
还是先回驿馆吧,免得又有什么祸事突然赖到自己身上。
……
侯爷府,昨日苗零当去看过了那位患相思的小郎君,当真是一派痴痴傻傻。
苗零当心中好笑,世人陷入相思之后,就都是这个蠢样子么?
给他在心口种了一枚蛊,算是暂解了这相思病。那小郎君从痴傻境中醒来之时,还满脸的怅然若失,不知幻想了何种场景。
那蛊对他身子倒不会有碍,左不过食量比平常大上一些,只是日后再不能见那位思念之人,不然,便是心脉被蛊虫噬断,神仙也救不回。
这话自然警告过那位李侯爷,剩下的事,就与他苗零当无关了。
连夜出城,进了城外的一个破败草屋,屋里黑黑的,没有点灯。
“怎么不点灯?”苗零当一边说着,一边取出火折子,燃了一只残蜡,“难不成你现如今,连手指都动弹不得了?”
那一点点光亮勉强照得清这间草屋,席子上靠墙半躺了一名青年,面色惨白,就算是暖黄的烛光也没能让他的脸色好看半分。
“懒得动罢了。”顾云仁声音冷冷的,却终究是回了话。
“今天进城没有寻到神医,不过我找到了另一个人,你也认识的。”苗零当蹲在他身侧,拉过他的手,为他把脉。
顾云仁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却也没有甩开手。
也不知是懒得动还是没力气动,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
“你不感兴趣?那我便不说了,”苗零当笑着收了手,从怀中取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糕点,递在他面前,“今天脉象不错,我买了邀仙楼的糕点,听说还挺好吃的,毕竟是苍零京都第一酒楼呢。”
顾云仁沉默片刻,伸手去取了一块,浅浅地咬了一口,才开口道:“比不得当年即坊的糕点。”
苗零当笑道:“是是是,即坊的东西都好得很。”
说着,就着顾云仁的手咬了一口他咬过的糕点。
顾云仁脸上没什么反应,却是将那糕点放回了油纸中不肯再吃,重新拿了一块,苗零当便拿起他放下的那块,两人吃着糕点,屋子里安静了许久。
直到那残蜡燃尽,苗零当起身要去换一支新蜡,顾云仁却又忽然开口道:“苗锡,你何苦。”
“谁不知道苗零当是个随心所欲的怪人,你心知我为何,又何必再说。”
顾云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终究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