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捧着之前医师写的药方,“这药方没什么差错,公子风寒许久未愈,应该是因为连日疲劳奔波,天气又严寒,所以病情一直被耽搁。好生休养几日,再吃几服药就好了。只是……可能会落下个头疼的毛病。”
青宸皱眉,用大拇指腹揉了揉太阳穴,“无妨。”
“你倒是心大,”季赤文无奈道,“天天地抽冷子给你疼上一遭,怎么不疼死你。”
青宸抬头看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批你的奏折去。”
季赤文瞪他,“卸磨杀驴。”
“你自己说的啊。”青宸摊手。
季赤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还骂了自己,而且骂得不轻。
笑着又骂了一句,也就去批阅奏折了。
给青宸住的宫殿叫宸佑宫,好似专门给他修建的一般。
服了药,青宸闭目坐在软榻上养神。琅牧蹲在地上,把狐裘上的绒毛一缕一缕地撕咬下来,扑闹着玩。
玩着玩着,盯上了青宸玉佩上的穗子。悄声蹲行过去,正待伸手去够,青宸广袖一挥,她就稀里糊涂地被掀开了。
抬眼瞥了琅牧一眼,青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倏忽侧目,“出来,或者,本座揪你出来。”
琅牧一愣,继而转身朝向一个角落,蹲踞着,发出危险的“呜呜”声。
从阴影里默默走出一个黑衣人,蒙着脸,看不到相貌只看动作,双眼泪流不断,但仍是利索地就跪在青宸面前,“公子饶命。”
“你是何人?”
黑衣人沉默。
这个屋子一直空着没人住,不曾想今日住了人,被逮个正着。
屋外忽地传来捉刺客的喧哗声,黑衣人有些慌了神,几欲起身逃跑。不想抬头看见了青宸身侧的玉佩,惊了一下。
喧哗声近了,黑衣人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结结实实地叩了个首,“请思文公子救我一命。”
声音有些哑。
“有意思,”青宸笑了笑,“既然知道本座是谁,也应该知道本座的规矩。一报一报,亏本的买卖,本座可不做。”
黑衣人着急脱险,自是满口答应。
青宸懒洋洋地起身,走到门口,转身看了闹腾的琅牧,瞪她一眼,“安静。”
琅牧瑟缩着钻到桌子底下。
开了门,外面的侍卫见了青宸,一时警觉,但又瞥见他身侧的玉佩,大惊,行了礼,“参见公子。”
青宸摆了摆手,“出什么事了?吵吵嚷嚷的。”
“公子恕罪,是千机少主那边出了刺客,伤了千机少主,往这边逃来了,微臣正在带人搜查。”
“哦,无尘那边……”青宸沉吟了一下,随即笑道,“既然如此,便也来宸佑宫搜查一番吧。”
“微臣不敢,”侍卫躬身,“想来那刺客也不会如此大胆,敢跑到公子面前放肆,我们这就去别处搜查,公子好生歇息。”
青宸点点头,拂袖转身,施施然地走回屋里,坐在太师椅上,摸了摸琅牧的头,对那黑衣人说:“现在,呈上你的酬金。”
黑衣人似是有几分尴尬,“鄙人今天出门急,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否……”
“哦?”青宸挑眉,笑道,“不好意思,概不赊账。”
……
“刺客在哪?!”一抹红色倩影风风火火地冲进宸佑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青宸觉着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疼,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
华宁安顺着看过去,绕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走了两圈,扯下了他蒙脸的黑布,笑了。
“有意思,老娘——本小姐大喜的节骨眼,你个小毛贼还敢闹到宫里来,嫌弃自己活得久了专门给自己找不愉快是吧?”
黑衣人长相也很平凡,只是默默无语,泪流满面。
“诶,我说你哭什么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让本小姐乐呵乐呵。”华宁安吊儿郎当,半分没有即将母仪天下的气势。
“他去偷无尘的狐疆玉,被无尘撒了一把辣椒面,无尘也被他捅了一刀。”青宸揉着额头。
“那无尘现在怎样?”华宁安稍稍皱眉,偎到青宸身侧准备坐下,却被呲着牙的琅牧惊了一下,“青哥哥,你女儿?!”
青宸:“……无尘没大碍,倒是你啊,都快要成婚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华宁安扁了扁嘴,“我才不管,我在青哥哥面前,就是这样。”
“那你季哥哥呢?”青宸心里好笑。
“唔……”华宁安咬指甲,纠结,“季赦是我丈夫,不是我哥哥……真要说起来,我和阿赦成婚,论辈分我就得叫你小叔子,青哥哥就得叫我小嫂子了。”
“你若不想,不管那些规矩便是。”青宸淡淡道。
“青哥哥最好了!”华宁安笑着,转头又看了看那黑衣人,呲牙笑了笑,“怎样?考虑好了没?不如,说说你的来历?”
黑衣人一声不吭,保持沉默。
“嘴把得倒是够紧,”青宸笑了笑,“琅牧,咬他。”
琅牧这次仿佛听懂了似的,翻身就冲那黑衣人呲牙,威胁地吼叫了两声。
黑衣人:“……”
华宁安笑得几乎背过气去,红衣的广袖落在桌上,险些把茶壶给扫落下去。青宸不动声色地把茶壶往里推了推。
侍卫首领进了门,恭恭敬敬地对二人行了礼,“禀华小姐、思文公子,微臣办事不利,惊扰了公子,请公子恕罪。”
青宸摆了摆手,让他把那黑衣人带走了。临走,那侍卫神色复杂地看了青宸一眼。
华宁安伸了个懒腰,“懒了。青哥哥,我先走啦,明天再找你玩。”
“去吧。”青宸笑着。
待其余的人都离开,青宸又头痛地皱起眉。琅牧凑过去,用脸偎着他的手,蹭了蹭。
青宸抬眼看了看她,喃喃自语:“狐疆玉可是无尘准备给葬月教的聘礼,竟也被人惦记上了,那小子,可是得气得够呛。”
……
“无尘!姬无尘!你没事吧?”怡魂跌跌撞撞地跑进无尘宫里,发鬓间的簪饰叮当作响。
她全然忘了葬月圣女应有的仪态。
“没事,被砍了一刀而已,”姬无尘捂着刚包扎好的伤口,“早晚会还回去的。敢抢我的东西,必定让他生不如死……”
怡魂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她从未见过姬无尘那样的神情。
姬无尘在她面前向来都是温和飘逸,或者是吊儿郎当。她还是头一遭看到他冷漠地如同寒冰的样子。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姬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