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粗衣女子跑出青府后巷,进了一家老药店,对老板道了声:“老板,抓药!”
“有药方吗?”老板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先生,正漫不经心地拨着算盘算账。
“有的。”女子笑着,递过一张发黄的纸。
老板接过看了看,不动声色,只说:“这药方上的甘草要的人多,药柜里已经空了,今日刚进的还堆在库房,随我来吧。”
说着,老板起身关了店门,进了后院,女子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女子原本满脸的喜色在进了后院后悉数消失,只剩下冷淡,开口道:“青宸已经回府。”
青宸自然不会在市井间就用本名,在禹州,他用的身份是茶商青歌。
但是这女子十分清楚他的身份。
老板点了点头,“殿下莫要逞强。”
“本宫心里有数。”女子正反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五指修长,关节分明,只是掌中的粗茧有些多,而且黑了点,破坏了这只手的美型。
这只手是用来杀人的,也就顾不得什么好看不好看了。
女子拿了药包走出药店,对老板道了谢,便向东面走去。
隐藏巷子里的护卫见她要出城了,就回了青府。远处的女子径自轻笑了一声。
书房里,流南收了眼线的消息,伏身对青宸禀报道:“主子,那名女子出城了,没有可疑之处。”
青宸头疼地厉害,揉了揉太阳穴,“你是说,一个连救命药都买不起的贫困女子,会丢了自己换钱的青菜和篮子?”
“这……”流南怔住。
“别犯蠢,”青宸叹了一声,“找人加强戒备,青府还是被人盯上了。”
“是!”流南应着。
“还有……”青宸头疼地看着在撕书的琅牧,“给她找个信得过的先生……不,奶妈……什么都好,尽快让她学会规矩。”
“是。”
流南找来的奶妈还是很值得放心的,对外放出的消息是:茶商青歌心善,收留了一个流落在南疆深林里的狼娃。
自然是不会说出任何有关啸月森林的消息。
这两日青宸一直在地下的密室演算,一根根红丝相继被扯动,青宸的脸色愈发凝重。
以现今所有的线索,从不同的面倒着退回去,最符合逻辑的一条,就只能是忍血教这个突然冒出的组织。
忍血教现如今大肆杀人放血,能做到这样,极大可能是用到了饮血针,也就是说,也许忍血教手里,就有这么一本《墨工鉴》。
据《墨工鉴》载:以生人之血,可炼血丹,活死人,肉白骨。
且不说炼血丹的目的,只说如果想炼成这丹药,为提高成功率,不可避免地就要用到极品的药鼎。
会不会就是葬月鼎?
忍血教是新出现的组织,就算是葬月鼎现在在忍血教手里,那中间那么多年,又是在何处,为何葬月教遍寻不得?
再者说,当年琅牧身处狼群,是如何吃下仙灵芝?
当年仙灵芝是由一个四百多匹狼的狼群守护,百余年间无人敢近其侧,为何他遇见琅牧时,她又只是一个小型狼群的狼王?
仙灵芝药性极强,如果没有炼化便吃,怕是连天缺之人也承受不住这药性,只会适得其反。那么是谁屠杀了狼群,又炼化了仙灵芝?
炼化仙灵芝不为自己,偏偏是给了一个狼娃。实在透着诡异。
而当年葬月鼎随着巫溪兰德一同消失,如果说是两人带走了葬月鼎,有可能吗?葬月鼎可是重达六百多斤,仅凭这两人之力,又如何带的走?
但是两人会去寻找仙灵芝,一种可能是他们想在寻到后带回葬月教,求总舵主或者圣女帮忙炼化;一种可能是,葬月鼎就在他们手里。
然而他们破坏了葬月大典,葬月教又灭杀了巫氏,双方已是大仇,第一种可能实现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
若是第二种可能,葬月教位于深山,他们是要将葬月鼎偷偷带出葬月教,必是有人相助,那人又能是谁,葬月鼎当时是不是就暂存在他手里?
如果说那人是巫溪与兰德的友人,就说通了几分。这样的话,他帮助炼化仙灵芝也不足为奇。只是,明明都已经找到了友人之女,为何不将其带出啸月森林,反是任由其长成狼娃?
青宸的眉头深深皱起,推算不通,气郁之下,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今日不能再推演了。
他心口旧疾未愈,始终是个隐患。
默默地站起身,拭去唇边血迹,转身出了这密室。他没有看到,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有一根线被牵动了。
华宁安是与华未仙一同回的即坊古城。
她娘亲死得早,华未仙早年专心世事,无暇顾及她们姐妹,结果不仅让华宁安养成了放纵的心性,也间接害死了华宁心……
这一直是华未仙的一块心病,如今华宁安出嫁,他一路相随,也是想要再弥补女儿几分。
尽管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华未仙现在的心情有几分惆怅,女儿已经嫁为他人妻,如今这即坊古城,不论多么繁华昌盛,终究是只剩他一人了。
车队前方突然停住,华未仙眉头一皱,抚开马车布帘。
只见前方遥遥地有一名着茶白儒服的少年,骑在乌黑的高头大马上,笑容和煦到让人恍然,只觉世道安好。
这个少年总是有这样单纯干净的笑,华未仙心里想道。
后面马车里的的华宁安不解为何停下,便探出头来看。男子自然也看到了她,晃了晃神,片刻之后,眼神安定下来,面上的笑中渐渐透出了恨意。
华宁安认出他来,又惊又怒,直接跳出马车,落在前方,瞪着顾云仁,“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云仁面上笑意始终不减,话里却是狠的,“为何,我不能在这里?”
“你……”华宁安滞了一下,“那须州里的人,都是你杀的?”
“须州?”这一路上,华未仙自然也知道了须州之事,当下惊道,“云仁,你竟敢杀人放血?那是五百多条命啊!”
顾云仁浅笑,摇了摇手中折扇,“是我杀的,如何?五百多条命么……呵,很快,就不止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