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社会的女性,如果叫男人夺了童贞,立刻就要死要活,好像女人活着就全为了替男人保留他的权益一样。女人自己是不重要的。
梁娉在床上躺了半日,她也不在乎周家的人对她有什么意见看法,她总不能够在周家过的。周重霄越是这样待她,她越要叫他知道,她梁娉虽然依着他们周家的旧法戴了红头盖进的门,可要想叫她一辈子埋没在他们周家,想都不要想。
她翻身起来,洗了澡,找出一身自己顶喜欢的旗袍来,将长长的头发吹盘起来,抹上口红,拉开门就喊“陈妈”。
陈妈立刻就出现了,像是一直在边上候着似的。
梁娉问:“我的行李呢?”
陈妈犹豫着。
梁娉就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暂且不怪你,你也是拿人钱办事的,没有说不的勇气。但是现在,你如果还要助纣为虐,当周重霄的帮凶,我就要打电话报警,说你偷拿了我的东西!”
陈妈被吓得不敢再藏,忙把她的行李箱拿了过来。
梁娉立刻要走。陈妈劝道:“少夫人,外边乱得很,你真要走,不如等大少爷回来。”
“叫他回来再侮辱我一次?”
梁娉不听,拎着行李箱就出门。她也用不着周家的汽车夫,外面大马路上多得是黄包车,随手一招就过来了。
叫了一辆黄包车,她说了地址,眼见着一切顺当。梁娉甚至已经在想见到宋则鸣时自己首先要说什么话。他一定惊喜万分,没有料到她会出现在沪上。
正当梁娉想着,黄包车猛一摇晃,差点儿将她从车上摔了下来。梁娉忙护住了自己的行李箱,要问黄包车夫出了什么事,那黄包车夫拽着车子就跑了起来。
“停!停下!我让你停下!”
梁娉被晃得如风中弱柳,危险至极,她害怕得直嚷。
那黄包车夫忽的一停,将她从车上一把拽了下来,连带着她一箱子行礼,不过转眼间,跑得人影儿都不见了。
梁娉大惊,忙要去追。身后忽然响起震天动地的口号,她转身一看,只见打着条幅,一群蓝色校服、长衫的人涌了过来。
是学生运动。
她刚要走,那群激情昂扬的学生们已经到了眼前,其中一个人看到她的模样,就问:“你也是来参加力争外交,要求改革的抗争运动的吗?”
梁娉还未回答,那人就把她拽到了人群里,拿了一面旗子递到她手里,一边喊着“力争外交,反对帝国侵略,要求改革,拥护人权”,一边推着梁娉往前走。
梁娉糊里糊涂的被推着往前走,左右张望着想要逃,可是把她抓进来的那个瘦弱学生却像是知道她意图似的,动不动就拿眼睛瞧她。她眼见着左右都是群情激奋的学生,不敢轻举妄动。
前面有人喊了一声“打倒卖国贼,力争外交,反对帝国侵略,要求改革,拥护国民人权”,队伍停了下来,梁娉趁着这个机会要跑。
忽然人群大乱,只听到有人叫着“警察打人了”,又有人喊“不要跑,大家不要乱”,还有惊恐的尖叫。
梁娉觉得自己像是被夹在风箱里的老鼠,想要趁乱逃跑,却左右都没有正确出路。她拿那旗子挡在头顶上,见着前面好容易空出来一条路,忙跑过去。一双锃亮的皮鞋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头往那人脸上一瞧,那人手里拿着的电警棍耀着阳光一棍子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