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娉挣了一下,手指蜷缩着,人不住的往旁躲:“你,你撒手......”
他态度强硬,贴着她耳的嘴唇滚烫:“你怀疑我。”
“我,我不怀疑了。”
“你不信我。”
“我信你!我信你还不成吗?”
梁娉臊得浑身要起红疹子,耳朵被他灼热的呼吸呼得痒,受不住的缩着脖子。
“不成。”
他断然拒绝,低头一口咬在她脖子上。梁娉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哆嗦着靠到他肩膀上。
“颦颦。”
他唤她,跟染了蛊毒一样,令梁娉不得不叫他催得应他。
“颦颦。”
她的手碰触那蓄势待发的蓬勃境地,吓坏了,僵着不敢动。
“你,你别这样.....”
“哪样?”
他抵着她的额头望她,眼睛深沉得厉害,一层一层叠起翻涌的深海般,梁娉只一眼,刚挣得的一丝清明,又被吹散得糊涂。
“哪样?告诉我。”
他一定有法术,否则她怎的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的牵着鼻子走?梁娉烫得一张脸不肯抬起,倚在他额头上装听不到。
可她的手还在他手掌心里,他故意的,非要让她去碰他的......
梁娉心跳得厉害极了,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声音带了一丝哭腔,哑哑的求他:“你放开我,我,我害怕.....”
“别怕,你是我的妻,你该知道。”
梁娉模糊着一双眼睛望他,他眼里露出笃定和微微的笑意:“你该知道,你不必怕我。”
“周重霄.....”
她叫他引着,果然碰到了那一处境地。忽有些奇怪的心情迸发出来,她望着他脸上微微起了变化,恍然大悟,他不过和她一样,都是会因彼此而动容、恼怒、难抑的一个人罢了。
不是只有她而已,不是只有她总困在泥淖里,饱受折磨。
梁娉的心一下柔软起来,张了张嘴,刚要将那声“少蘅”喊出来,忽听到气喘之中带着一丝急躁担忧的呼唤。
“七妹!”
那门叫人从外一锤子砸开,门锁晃晃悠悠吊挂在半空中,梁绍满头满脸的汗闯进来。
梁娉此时正衣衫不整,脸上形容也泄露了不少玫瑰颜色。
周重霄把人忙的往后一挡,抓住梳妆台旁妆点的一只瓷白花瓶就要丢出去。
梁娉急抓住他的手:“别!”
周重霄回首望了她一眼。
梁娉背在他身侧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和被他解开的衣襟。
梁绍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两个一坐一站的男女,以他丰富的经验辨别着这两人是正在打架,还是已经打过一架,还是......
他呆滞的眼珠子一转,反应过来,瘸着腿立即转身,脸上露出仓促的笑:“哈哈!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啊!”
便拄着拐杖要往外跑。
“四哥!”
梁娉把周重霄推开,从梳妆台上跳下来:“你等等。”
说时便朝着梁绍走过去。
周重霄握住她的胳膊。
她垂着眼皮,低声道:“你要我再糊里糊涂的跟你过下半辈子吗?”
周重霄捏着她胳膊的手一紧。
梁娉又道:“你不以为你欠了我些什么?”
她一行说,眼梢轻轻的挑起,那眼里璀璨如珠宝般耀眼,夹着狡黠的光。
周重霄紧绷的面庞忽的一松,流出一丝笑意。松了手。
梁娉便过去,挽了梁绍的胳膊:“四哥,我和你一齐走。”
梁绍汗流浃背的朝周重霄一望,又朝梁娉避不看周重霄的脸上一瞧,战战兢兢的被梁娉挽着朝外走。
出了门来,下了楼梯,梁绍忙扭住梁娉,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忽觉着一疼,梁娉在他咯吱窝下拿手拧了一记。梁绍“哎哟”一声,忙往旁躲。
梁娉皱着脸,凶巴巴道:“谁叫你告诉他的?你答应我的事情,你有几桩做到的?我生气了!再不要理你!”
说毕,转过身就要往陈妈的房间去。
一回头,却觉顶上有一双眼睛在望着她。
梁娉下意识朝上方一瞧,周重霄立在窗户边上,一双眼睛牢牢的、分外坦然的落在她身上。
她脸皮一红,忙拿手将脸颊捧住,背过身去,不看他。
“哟!还生气呢?”
梁绍见着,拿手去刮她的脸皮。
梁娉自秀鼻里哼出一声,躲开脸道:“你少和我耍赖。食言而肥,你是要变成大胖子的!”
梁绍笑着就要闹她。忽觉有一道视线朝自己追来,刺凉冰冰的,很不好受。他忙朝着上方一瞧,周重霄正瞧着他呢。
梁绍顿头疼起来。掉转身道:“我困了,我累了,我要回屋歇息了。”
梁娉一把扭住梁绍的胳膊:“我也去。”
梁绍刚要点头,察觉顶上那道目光不大对,大有泰山压顶之势,忙道:“我虽是你兄长,可孤男寡女,总要避避嫌。不好不好。”
梁娉颌首:“四哥说得很对,那请你今夜在这里留宿,我去客房睡。”
说毕,不等梁绍点头,夺身就往外走。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梁绍无措得紧,急往楼上窗户边望去,周重霄示意着他赶紧过去,他拿手在额头上一拍,顿觉两条腿沉得几要甩不开来。他可担了份好差事!
梁娉在前头走得快,梁绍腿脚不便,追不上她,及跟到院子里来,已又是一身汗。他扶着门框喘气,看梁娉掉转身来,带着一丝笑意望着他。
“你这个小东西,就是这样坏。明知道四哥的腿脚不好,故意闹这一出!”
梁娉把两手抱在胸前,很有些得意的样子:“谁叫你说话不算话!该!”
梁绍见她脸上带了得意的神色,也不禁高兴起来,走进来道:“小七,你现在很快活罢。”
梁娉眼珠子朝着他一定,两手放下来,把脸颊捧住了,半转过身去,定定的望着挂在墙上的一副《水趣图》,虽脸颊粉红,却迷蒙着一双眼睛。:出神、迷茫的模样。
“小七?”
“四哥,”梁娉把手放下来,低低的叹了一声,“他说他心里只有我,我是很高兴。可......”
“那些相片,他见着了罢?”
梁绍不禁也愁容上色,走上前来:“小七.....”
“没有男子不在意的。换做是四哥你,你在意吗?”
梁绍叫她这样一问,倒无话可说。
梁娉见他沉默的样子,越是欢喜越感到沉重难受:“果然是这样。”
“他跟我保证过,相片既烧毁了,就当.....”
“就当这些事未有过?”梁娉摇头,“即便我跟他说,我未叫宋则鸣得手,未遭那些人.....”
梁娉嗓音哽咽,不住的摇头:“他能容得一时,总也是一个隐患。况且,况且我......”
她手轻轻往腹上一触,很快的放开。快步走到左手边的沙发椅上坐下来,脸往手掌心里放着,不说话。
梁绍知她心里总有一个坎坷过不去,那些苦难,谁也未和她一齐经历,说再多宽慰的话也是枉然。
叹息,走过去将拐杖放到一旁,扶着她的脑袋放到自己肩上:“你要怎样做就怎样做罢,四哥总是支持你的。”
“只有一句,颦颦,你要记着,再平顺的路,你不肯走一遭,总不会知道那条路是平坦还是硌脚。”
“四哥,我只是,只是......”
梁娉靠在他肩上,终究没有把话说下去。
她只是怕恩爱太短,爱终成恨。她向不怕开始,不惧失去,可她怕他将怨她恨她。
梁绍在大客厅的丝绒沙发上将就了一晚上,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浙江打来电话,西山忽闯入一群土匪,险些闯进进航空学校基地,虽拦住了,却死伤不好人。梁绍要立即赶回去。
他先到梁娉这里来,预备和她说了一声之后再去周重霄那里辞行。却听里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倒很像是周重霄的嗓音。
梁绍脸上一笑,踅身便要走开,等一等再来。那门一开,却听梁娉唤了他一声。
梁绍不好再躲,只能掉转身来朝着他们两个微笑。
梁娉脸上的颜色却不是很好,笑得也有些勉强,走到梁绍跟前来,拿手去挽他的胳膊:“四哥昨晚上到哪里去歇了?我问他们,都说不知道。”
梁绍偷眼瞧了瞧周重霄,那脸色也沉冷得很。越发奇怪,只道:“在外面大客厅待了一夜,凌晨接了一个电话,要赶回浙江去,特地来和你说一声。妹婿也在正好,我就不必再跑一趟了。”
周重霄便问:“西山的问题?”
梁绍颌首:“正是。虽已扭住那几个捣乱分子,我总怀疑事情没有这样简单,还要回去查一查。”
周重霄点头,似是赞同的模样。
梁绍张了张嘴,就要说自己立即便叫车去车站了。
梁娉却忽然道:“四哥你回浙江,我也回去。”
梁绍一惊,忙朝周重霄望去,果见周重霄双唇紧抿,眼色发暗的望定梁娉。
“七妹......”
“刘妈也很想念我了,我也要回去和端木恒问一问那玉佩的事情,再者......”她眼梢朝周重霄瞥了一眼,有些负气道,“我不要和言而无信的人待在一处。”
“梁娉!”
“我说的有错吗?你答应了要救王渊文的!你现在又说南京城锁城难出,救他不得!到时候你是不是又要说,子弹无眼,他死了也不过是个无法抵挡的意外?周重霄,你.....”
她紧紧咬着牙,脸庞因发怒,染了一层红晕,气得把脸别到一旁。
“就凭你如此,他也该死!”
周重霄也气得很了,面色铁青,甩手便走。
“你......”梁娉一时红了眼眶,紧抓着梁绍的手臂不放,瞪着眼睛瞧那周重霄转过月儿门,果然走了。
她把手一甩,拔腿也走。
“七妹!七妹你去哪里?”
“回浙江!我不要在这里待着!”
“你们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
梁绍张了张嘴,朝着左边一伸手,朝着右边一伸手,他怎么觉得自己就跟站在窑子门口的老鸨似的,一天天为这两个操碎了心。
伸手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大耳光子。他是老鸨,那他的七妹成什么了?周重霄成什么了?啊呸!
他吐了口唾沫,默默的念叨,要当窑姐儿也是周重霄当,他七妹是花钱找乐子的那个。一边急踅身去追梁娉。
......
梁娉出了门,叫上一辆黄包车就往火车站去,梁绍也赶不及拿行李,跟着她也去了。
两人这会坐在叮叮当当的火车上,梁绍满心满眼的不踏实。
“小七,你就这样一声不响走了,妹婿要发大脾气的。”
梁娉漠着脸朝窗外看,不搭话。
梁绍又苦口婆心:“你为了个外人.....”
“那是我的恩人!”
梁绍忙不迭点头:“好好,恩人。我跟你说,你这倔脾气,你是救人还是杀人?周重霄那人,搞不好......”
他手比成枪,朝着脑袋一指:“脾气一上来,明天你就能在报纸看到王大公子暴毙的新闻,你信不信?”
梁娉果然被唬住,吓得一哆嗦。
梁绍赶紧道:“趁着还不远,咱下车回去罢。”
梁娉正要说话,火车忽然停下来,从车厢那头传来一列整齐的踢踏脚步声,梁娉心猛的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