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心平气和地望着郑姑姑,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只是郑姑姑肯定也知道,西华公主是我多年相交的好友,皇上此次又欲彰显天威,所以我也想来把把关。”
郑姑姑忙点头称是,两人闲聊了几句,她便恭然起身到殿外,将宫女们带了进来。
环肥燕瘦、桃红柳绿,殿内顿时挤满了人,直让我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郑姑姑站在最前面,领着宫女们齐齐地对我行了礼,便让众人列队站开,接受我的检阅。
我一边扶着喜玫的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边暗自想着宫里这么多美女,保不齐哪天魏璧遇上个动心的,什么王美人、刘美人肯定又横空出世,再接下来,自然又是一场宫斗大戏。
可是话又说回来,住进皇宫快半年了,倒是从未听说魏璧临幸过某个宫女。只是偶尔去去柔雪宫,大概是睹物思旧,借着崔美人和韩美人演奏的哀乐怀念自己在西华国当质子的日子吧!
说实话,郑姑姑挑选出来的宫女个个都是精品,五官端正是最基础的,还有不少可谓是容貌出众,我根本就没什么不满意的。
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她们到底长得端正不端正,我的目的,在于找人。
找谁?当然是找跟我长得相似的人。
我细细地端详着每一个人的眉眼,暗自点评着每一个人的相貌。
这个眼睛倒是和我有几分像,可是下巴太尖;这个倒是小圆脸,可是眼睛又瞪的太大;这个也是两道浓眉,只是眉毛拐的太长了,略显妖媚。
我忽然开始理解历朝各代皇帝们选秀时的心情了,一句话,挑花了眼,每一个都好,每一个又都不够好。
郑姑姑见我绕了好几圈还是默然不语,略一迟疑,走上前道:“娘娘可是不满意?”
一边说着,一边扫了我旁边的几个宫女一眼,大有我不满意就马上把人拖出去的架势。
我猛地回过神来,笑了笑,随手指着一个宫女道:“郑姑姑,她的模样跟我倒是有几分相像!”
郑姑姑微微一怔,犹豫了片刻,笑道:“娘娘,请恕奴婢多嘴,奴婢倒是觉得她更像几分。”说着,指了指侧前方的一个背影。
我向前走了几步,仔细打量着郑姑姑所指宫女的侧脸,不由地心里一动,刚想开口,又听喜玫低声道:“娘娘,郑姑姑的眼睛果然厉害,奴婢也觉得她跟您像呢!”
就是她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轻轻抬了抬小宫女的下巴,和颜悦色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叫合心。”声音听起来透着几分紧张。
“好名字,甚合我心意。”我心里一喜,转身对着郑姑姑笑了笑,道:“郑姑姑可不可以让她先留在我宫里服侍一阵子,待到迎亲队伍出发前,我再把她送过去。”
郑姑姑一愣,低头道:“娘娘若是喜欢,就让她以后一直在娘娘宫里服侍,奴婢再去找别的人替代她就是了。”
“郑姑姑误会了,”我笑着摆了摆手,扶着喜玫的手坐了下来,道:“我先前也说过了,西华公主是我的好友,她的性子极是清冷。皇上虽然让你挑选了这么多的宫女,可是未必能合她的心意。”
“合心模样端庄,瞧着也是个老实懂事的,所以我想留下来调教一阵子,到时候也好让她能在返回的路上好好服侍西华公主。”
我说的不紧不慢,极是自然。
郑姑姑一听,自然再无异议,板着脸嘱咐了合心一番,大意不过是小心服侍我,千万不要出了差错,然后便让随行的另一名女官将众人带了下去。
“郑姑姑可有什么话想说?”我见她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想,便让喜玫把殿内的宫女内侍都带了出去。
郑姑姑见四下里无人,才上前几步,低声道:“娘娘最近可是为顺妃的事忧心?”
我想不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不由地一愣,淡淡道:“郑姑姑初来,恐怕还不知道,她和我素来不睦。”
“奴婢知道她在入宫前就几次三番陷害娘娘,”郑姑姑垂下眼帘,语气沉着:“只要娘娘愿意,奴婢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郑姑姑?”我不由地讶然。
郑姑姑的声音愈发冰冷:“当年在庆王府时,奴婢曾经因为崔美人和韩美人的存在,僭越劝过娘娘释怀。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顺妃心狠手辣,且对娘娘虎视眈眈,如果不早日除掉她。。。。。。”
郑姑姑是早些年服侍过姚贵妃的人,魏璧对她一直敬重。当初在庆王府的时候,她曾经劝我不要跟当时的崔孺人和韩孺人计较,想不到现在反倒劝我除掉顺妃,倒是让我大跌眼镜。
“郑姑姑,”我摇了摇头,淡然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顺妃是突厥的公主,皇上现在还倚仗突厥大汗防御西北,我不想再给他添乱。”
郑姑姑平静地望着我,眼睛里毫无一丝波澜:“奴婢知道娘娘在忧虑什么,可是若是顺妃意外疾病而亡,突厥大汗又能怎样?”
“郑姑姑,”我静静地望着她,“我根本不在乎突厥大汗怎么想,可是我在乎皇上怎么想。”
顿了顿,我又继续说道:“我是恨顺妃,可是我的恨是堂堂正正的,我不想暗地里搞出各种手段,我想让皇上亲自来判断。如果他不愿意,我也不想勉强。”
“娘娘,恕奴婢僭越,”郑姑姑犹豫了片刻,眼神有些许的不忍,“后宫之中,何来堂堂正正?”
我笑了笑,自嘲道:“也许可以从我开始。”
长久的沉默之后,郑姑姑忽然抬眸一笑,主动道:“娘娘是不是想知道奴婢为什么会主动提出除掉顺妃?”
我无声地点了点头。
“因为娘娘和顺妃不一样,娘娘能容人、不害人,像极了当年的贵妃娘娘,可是顺妃,”郑姑姑低下头,轻叹一声,“却像极了当年的杜氏。”
我不由地默然,想起前些日子和魏璧连连的争吵,只觉得疲惫不堪:“郑姑姑,皇上有皇上的苦衷,既然他的心意不肯改变,就随他去吧!”
郑姑姑沉默良久,怅然道:“娘娘心善。”
我让喜玫亲自送了郑姑姑出去,又嘱咐她再次跟郑姑姑核对迎亲队伍出发的时间。
喜玫回来说,郑姑姑让她告诉我无须着急,只要出发当日将合心送到皇宫的宾耀门外就是了,到时候秦统领自会在宫门外等候。
掌灯时分,两个内侍送了合心过来,喜玫带着她下去安置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魏璧彼此心照不宣,闭口不提顺妃,恩爱的像是新婚夫妇一般。
白天他在前殿忙碌,我不时地带着喜玫前去慰问,送汤送水,像极了温柔小娇妻;晚上他在床上忙碌,我努力配合,不时地还化被动为主动,更是激起了他的掳掠狂潮。
老实说,要不是顺妃这根刺时不时地在我心尖上戳一下,我还真觉得跟魏璧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
天气渐渐炎热,我让喜玫吩咐厨房煮了消暑汤,听说魏璧还在御书房批奏折,便想着亲自给他送过去。
到了御书房,外面的内侍恭恭敬敬地迎上来,说皇上正在里面和王尚书说话,问我是想等一等还是让他直接进去通报。
王尚书?我想了想,不就是以前的王长史吗?魏璧登基之后拜了他为尚书,也算是一大功臣。
老先生忧国忧民,貌似时不时地就来找魏璧发表一番高谈阔论,我还碰上过几次。只是此人絮絮叨叨,说起话来就跟唐僧似的,听得人昏昏欲睡,也难得魏璧一直这么耐心。
也算是熟人,于是止住内侍,让喜玫站在门外等着,自己一个人拎着锦盒走了进去。
外间屋里并无他人,轻手轻脚地将锦盒搁在了一边,正想咳嗽一声给魏璧个小提示,可是里面两人的对话却让我忍不住好奇起来,于是猫着腰躲在了屏风后,竖起耳朵听着。
“皇上,后宫空虚,老臣奏请皇上以子嗣延绵为重,颁旨选秀,择才德品貌优秀者充后宫。”王尚书又开始老生常谈。
“天下初定,民心不稳,选秀之事劳民伤财,国库又不富足,以后再说吧!”魏璧一如既往地敷衍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一说,我听得格外舒服。
“老臣知道皇上心系天下万民百姓,”王尚书犹豫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可是老臣还有一句话想说,请皇上先行恕罪。”
“说,朕不怪你就是,”魏璧淡淡道。
“后宫之中,皇后独大,虽有顺妃和两位美人,可是老臣也听说了,皇上对她们的恩宠肯定是远远比不上皇后的,”王尚书的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又继续说道:“皇上爱屋及乌,对叶家亦是加官进爵、皇恩浩荡,长此下去,只怕朝中有人不服。”
“所以,老臣以为,老臣以为。。。。。。”王尚书忽然吞吞吐吐的,听得我都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