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气氛非常不融洽。
不远处,两人带来的侍卫们已是对峙而列、剑拔弩张,似乎只等各自的主子一声令下,就杀他个天昏地暗。
我当然不能让局面变得那么尴尬——庆王殿下撞见了自己的爱妃和梁王殿下在一起,一时间恼羞成怒,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激战过后,俱是伤亡惨重。
这样的小道消息传出去,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冯殊,如果你今天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的话,就保持沉默,让我来说!”我抬起头,郑重其事地望着冯殊,一边说着,一边使出浑身的力气挣脱了他的怀抱。
冯殊眼神复杂地望着我,点了点头,未加阻拦。
缓缓走下台阶,雨点打在滚烫的面颊上,些许的凉意让我清醒了许多。
望了一眼魏璧,又望了一眼冯殊,两人人一个低头望地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个怒目而视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我钻进了魏璧的伞下,他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望着我。
”第一,我来见他,是因为他在帮我找李鮫人,李鮫人是谁你一定知道;第二,我现在正病着,不管什么事,咱们先回去再说。”我望着他,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你病了?”他嘲讽地打量着我,不紧不慢地说着,”你病了还来见他,是不是见了他病就好了?”
魏璧的语言攻击力极强,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类型,甜言蜜语的时候能齁死你,冷言冷语的时候能噎死你。
此时此刻,他显然正在发挥后者的能力。
我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又道:”你说过你相信我的。”
”我相信你,并不代表我可以一再地容忍你。”他漆黑的眼眸中是难掩的怒意,连握着伞的手都在颤抖。
我情不自禁地想着如果我是伞柄,大概早就被魏璧揉碎捏烂了。
不是我说,我都低声下气地求你了,你就不能顺势给我个台阶,至少也别当着外人的面跟我吵,可是魏璧偏偏就不如我所愿。
好吧,既然你非要挑起战火,也别怪我奉陪到底了。
”那么你和阿娅公主又算什么呢?”我抬眸一笑,挑衅地望着他,”你抱着她,你守着她,你喂她喝药,我又说过什么呢?”
”你还好意思提她?”魏璧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她为我挡了一箭,你却背着我见别的男人!”
世界仿若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让人害怕。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心里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清晰的疼痛感让我忍不住咬牙。
呼吸越来越急促,体力似乎在一丝丝抽离,我望着他,只觉得他的脸庞渐渐模糊。
”你说的对,她为你挡箭,我却只会拖累你,我。。。。。。”
朦胧中,只觉得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了,只听见淅沥的雨声,雨点重重地击打在额头上、脸颊上。
冰凉的感觉划过唇角,竟是寒冷彻骨。
喜玫跪在地上,又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絮絮叨叨地跟魏璧说着什么;冯殊也走了过来,脸色愤怒而又阴沉,似乎跟魏璧在争论;还有任心和吕义,他们怎么也来了。
今天真是出门忘了看黄历,妥妥的捉奸现场,还被这么多人围观,我也是醉了!
我暗自盘算着等见了李鲛人要不要先把他痛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好歹他也收了我那么多订金,却一直躲着不露面,虽然是冯殊给的,可也是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呢!
我想扶喜玫起来,让她别那么没骨气地求着魏璧,可是刚一伸手,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过去。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我闻到他熟悉的丁香味道,一只大手抚过我的额头,凉凉的感觉让我贪恋地靠近了他的掌心。
一觉睡得极不舒服,耳畔似乎一直传来嘈杂声,又有人掰开我的嘴巴灌入又苦又涩的药汁。
我扭着脸躲避,可是喂药的人却极是耐心,一边温柔地哄着我,一边扳正我的脸继续喂药。
迷迷糊糊地喝完药,只觉得身子忽冷忽热,又开始剧烈的咳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却又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朦胧中,一双有力的手臂把我圈入怀中,手掌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部,似乎是在为我缓解咳嗽。
我转过脸,贴上一个温热厚实的胸膛,均匀而有节奏的呼吸声让我觉得安心,忍不住把身子向他拱了拱,将额头抵上他的下巴,踏踏实实地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喜玫正坐在床前,一脸焦急地望着我,见我醒了,高兴地差点儿跳起来,“小姐,您终于醒了!”
喜玫一边说着,一边又忙不迭地让外面的侍女去请任心。
“喜玫,我不过是着了凉,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喜玫扶我坐了起来,又在我的背后塞了一个靠枕,望着她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我不由地说道。
喜玫抹了抹眼泪,嗔怪道:“小姐,任大夫说您都风寒入骨了,再拖下去,恐怕就是肺痨了,还好任先生开的药管用。奴婢吓坏了,还以为您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听喜玫说肺痨,我大概明白过来,估计我这次感冒持续的时间长,又是发烧又是咳嗽,转成了肺炎。
对于古人来说,肺炎可是大病,若是医治不好,拖久了就是肺痨,肺痨在古代可是不治之症,也难怪喜玫这么害怕了。
任心来了为我诊断一番后,笑眯眯地夸我福大命大,躲过了一劫。
我不客气地批评了他的迷信思想,我说你可是大夫,我就算躲过一劫也是你的药好,跟福大命大有什么关系。
任心哈哈一笑,说药虽然好,可是再好的药,也有人吃了不管用,所以时间久了,他也不得不开始相信人的命天注定的道理。
说完,任心又嘱咐我继续按时吃药、不要吹风着凉之类的俗套话,我听得不耐烦,随便敷衍了他几句,便让喜玫打发他出去了。
精神一恢复,食欲也恢复了,我连声对喜玫嚷饿,喜玫却又端出了一碗药。
“喜玫,我不想吃药,我想吃饭。”我望着黑乎乎的药汁,只觉得肝儿颤,索性对着喜玫扮可怜。
喜玫不为所动地劝说着我,“小姐您先把药吃了,奴婢再去给您准备饭菜,今天一早奴婢就让厨房准备了您最爱吃的栗子糕和榛子酥,估计还热着呢。”
我立马妥协,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喜玫忍不住笑我,“小姐,您今天倒是痛快,昨天殿下喂您喝药,可是费了好大工夫呢!”
“殿下?”我无力扶额,一觉醒来,又是跟任心说笑又是跟喜玫谈心,怎么把魏璧给忘了,忙急声问道:“殿下现在在哪里?”
喜玫望着我,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才缓缓道:“小姐,殿下天不亮就走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起他温暖的怀抱和整夜轻拍着我背部的双手,不禁怅然:“竟然走得这么急!”
“小姐,殿下可是守了您一天一夜呢!如果不是白将军说军情紧急,恐怕殿下还舍不得走呢!走之前又让任大夫给您诊断了,说您已无大碍,殿下才安了心,又千叮咛万嘱咐任大夫务必给您好好医治!”喜玫一口气说个不停,又继续说道:“昨天殿下一路都抱着您不松手,听任大夫说了你的病,气得变了脸色,说为什么不派人去告诉他,还把吕义和前院的侍卫们都训斥了一顿。。。。。。”
喜玫兀自说个不停,我却是思绪万千。
明明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明明谁也割舍不下谁,可是为什么偏偏不能好好的在一起?
我不是一个甘心于被命运摆布的人,我不喜欢自己像小丑一般被所谓的机缘巧合捉弄,想来想去,我打定主意,去找魏璧问个清楚,问问他对阿娅公主是不是真的动了心。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我就告诉他关于镜子的一切。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不管镜子能不能把我送回现代,我都会离开他。
可是不管我得到的是哪一个答案,找到镜子都是迫在眉睫,只有人证物证聚在,才更有说服力,否则我空口白牙地对着魏璧,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更何况他的疑心病又那么重!
冷不丁又想起冯殊,昨天跟我七扯八扯、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废话,根本还没切入正题就被魏璧打断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李鲛人到底找没找到,忍不住懊恼万分。
懊恼归懊恼,也不知道昨天两人是怎么收场的。
“喜玫,梁王殿下昨天可走得顺利?”这么一想,我忍不住担心。
喜玫点了点头,“小姐,殿下当时只顾着您,并未为难梁王殿下。”见我愣神儿,又小心翼翼地道:“不过,梁王殿下走之前,悄悄地嘱咐奴婢告诉您,说李鲛人三个月后会来旧都城中找您。”
我高兴地攥住了喜玫的手臂,“真的?他真的这么说?”
“梁王殿下还说,他还在等。”喜玫点了点头,又困惑道:“小姐,奴婢知道您在等李鲛人,可是梁王殿下在等谁?”
我笑了笑,淡淡道:“只怕他是永远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