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璧负手而立,程文双手举着一摞文书在他眼前,苏相正跟他说着什么,他一边点头一边思索着,表情极是认真。
我微笑着凝视着魏璧,或许是心有灵犀,一瞬间,他忽然抬起眼眸朝我望了过来。
眼神先是一滞,紧接着喜悦在他的脸上一点一点地化开,他倏地转过身,撇下程文和苏相,大步流星地想着侧面的楼梯走去,再到后来,几乎是向我跑了过来。
“灵儿,你怎么来了?”一把将我拥入怀中,他的语气是埋怨的。
我抬头一笑,“外面这么多女人都来给自家男人送汤送水,我也不能例外呀!”顿了顿,又戏谑地望着他,“谁让你是我男人呢?”
魏璧笑着捏了捏的脸颊,心疼道,“你的脸好冷!”
说着,他低下头,将自己暖暖的脸颊贴向我。
先前他不管不顾地跑下来拥住我,已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现在又对我这么亲密,引得周围的人又窃窃私语起来。
“她就是王妃娘娘吧?长得可真是好看,怪不得殿下那么喜欢。”
“人家不光长得好看,心肠也好,听说常常自己花钱买吃的送给穷人,还有看不起病的,只要去找她,她都帮忙。”
“可不是吗?连县令夫人都说王妃娘娘是菩萨心肠呢!”
“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金童玉女,可真是般配呢!”
魏璧一边听着,一边低低地笑着,不时地拿下巴蹭着我的脸,淡淡的胡茬扎的我痒痒的,我一边笑一边推着他,朝着四周努了努嘴,“注意素质,现在可是公共场合。”
两人携手走上了城墙,喜玫和吕义把姜汤和烙饼也搬到了魏璧平时休息的地方。
不过是在城楼一角暂时隔开来的一个小房间,里面摆了简单的桌椅矮榻,桌上摆满了厚厚的文书图纸,但是收拾的极是干净。
我知道魏璧的洁癖作祟,别说是在城墙上,当初在河岸上沾了几粒沙子都嫌弃的男人,无论在哪里,肯定都保持着整洁的好习惯。
我亲手盛了一碗姜汤给魏璧,又拿出一张饼撕得细细的递给他,又把程文和苏相也叫了过来,两人取了饼和汤,都忙忙地告退了;剩下的,便让喜玫和吕义拿出去分发给其他人。
“慢点吃!”魏璧吃饭一向斯文,今天倒着急了,我忍不住劝他。
他抬眸一笑,“你送来的,我心里高兴。”
我略尴尬,说起来,自从城墙开工以来,我好像还没来探过班,一来是因为工地上都是男人我觉得不太方便,二来是魏璧一向是清冷性子我觉得他好像不太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可是今天看来,倒是我猜错了。
“天寒地冻的还干活,也够遭罪的,不如早点停工得了,等来年春天再干也不迟,否则天这么冷下去,不累死几个也冻死几个。”我幽幽地叹了口气,望着魏璧。
魏璧喝完了汤也吃完了饼,此时正在洗手,听我这么一说,蹙眉道:“灵儿,现在并不是我不想停工,而是黄沙的百姓们不愿意。我让程文和苏相私下里去调查过,民夫们都说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好的活计,都想多干多拿工钱,别说是几个月,连一天的工也不想停。”
我知道魏璧说的是大实话,兰嫂的男人也在修城墙,上个月领了工钱之后,一家人都高兴的不得了,还指望着干到年底多领点工钱好过年呢!
我无处反驳,只好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只能向老天祈求突厥人今年的日子过得好,牛羊肥美、粮草充足,这样的话,他们不缺吃穿,大概就不会想着来了!”
魏璧被我逗乐了,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宠溺地揉着我的头发,“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的灵儿。”
我抬起头,瘪了瘪嘴,“不能只保护我一个人,外面还那么多人呢!”
魏璧俯下身噙住我的唇瓣,“遵命,我的好灵儿。”
我一个激灵站起身,躲开了他,“我去瞧瞧喜玫和吕义,你先忙吧!”
大白天的还是在工地上,我可不想落个红颜祸水的罪过,不顾身后传来的轻笑声,我逃也似的地出了门。
沿着城墙一路走去,只见喜玫和吕义正忙活着给一些身边并无家眷来探望的民夫们分发汤饼。
只见一个头发半百的老人,一边吃着饼,一边大声嚷嚷着,“什么?我大顺国的皇子亲自来修墙?我小老儿不相信,绝对不相信!”
旁边一个监工模样的人对着我尴尬一笑,道:“娘娘莫怪,这老头儿年纪大了,耳朵又背,别人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不过干起活来倒是把好手,又肯卖力气!”说着,监工板起脸呵斥老人,“老头儿,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赶出去!”
我忙摆手止住了监工,埋怨他吓到了老人,监工见状,忙告罪退下了。
我见四下里无人,于是凑到老人身边,笑着问道:“老大爷,你为什么不相信皇子亲自来修城墙呀?”
老人冲我直摆手,意思是他听不见,我无奈,只好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老人撕了一角饼,就着手里的汤吃了下去,才慢条斯理地说:“姑娘呀,皇子是什么身份?京城里的荣华富贵都享不尽,怎么会跑到这么穷乡僻壤的鬼地方来修城墙?反正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稀奇事。”
“比这更稀奇的事我都见过了,”我叹了口气,冲着老人摊了摊手,大声道,“你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怎么稀奇了?”老人来了精神,“你给我说说!”
我瞄了一眼四周,见并无人经过,于是压低嗓子道:“我不是这个朝代的人,我是从另外一个时代穿越过来的,一枚神奇的小镜子把我带了过来,你说稀奇不稀奇?”
“听不见。”老人一脸困惑地摇了摇头。
听不见就对了,我只是为早上的低落情绪找个树洞发泄一下而已,真让你听见了还了得。
我满意地怕了拍老人的肩膀,“保重身体吧,老大爷!”
我转过身,见喜玫正提着汤桶正往城墙外围走去,刚想劝她别走太远,又见几个侍卫正在不远处站着,想了想,也无妨,英雄在侧,安全无忧。
这么走了一圈,还真是觉得冷了,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打了个寒颤,转身往城墙的楼梯走去。
刚一抬脚,忽然一支小巧的黑色羽箭擦着我的小腿钉在了对面的墙壁上,我下意识地一低头,耳畔已经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突厥人来了!”
外面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人群中顿时炸了锅,一时间哭喊声不断。
“喜玫!”我心里一凉,转身就往回走。
“娘娘小心!”一双手臂忽然从背后按住了我,几乎是推着我往楼梯上走去。
“苏相!”我着急地想甩开他,“不行,我的丫鬟还在下面。”
“外面危险,娘娘不能去!”苏相拽着我的衣袖,苦苦劝说着。
我心里一急,索性踢了他一脚,“快去告诉殿下!”
趁着苏相一愣神,我转身跑出了楼梯。
只见城墙之外,几十匹马正由远及近地狂奔过来,马上的人个个身形高大,裹了厚厚的毛皮,手中挥舞着长刀。
城墙外围的人们惊慌四窜,然后人腿终究跑不过马腿,眨眼之间,跑得慢的几个妇女已经被突厥人掳到了马背上。
一个娇巧的人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翠色的夹袄,乌黑的发髻,是喜玫。
突厥人的马离她越来越近了,她在雪中步履蹒跚,眼见着就被追上了,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喜玫,快跑!”我扯着嗓子大喊,一边喊着,一边忍不住也往外跑去。
刚跑出去没几步,一双有力的手臂就从后面抱住了我。
“灵儿!”魏璧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喜玫,还有好几个人,都被突厥人抓走了!”我急不可耐地抓住了魏璧的手臂。
“你回去等我,”魏璧面色冷峻地望着我,见我一怔,他伸出手指轻轻拂了拂我的脸颊,“我去。”
匆忙之中,他只来得及穿了护甲,然而腰中的宝刀银光雪亮,正如他坚毅的眼神一样让我信服。
“我等你回来!”我郑重地望着他,终是点了点头。
此时绝不是矫揉造作的时候,我一个弱女子,又不会骑马又不会舞刀,除了乖乖等着还真是别无选择。
程文和苏相也跟了出来,两人一左一右地护在了我两侧。
魏璧望着二人点了点头,冷冷道,“保护好娘娘!
此时,叶宛派来的两营西北驻军也赶了过来。只不过,两营人马实在不算多呀,我大略数了数,也就七八十个人。
叶宛呀叶宛,你就不能一次派它个十营八营的吗?
人虽少,精神倒是十足,将士们眼神中皆无惧色,似有参将模样的人上前对着魏璧说了句什么。
魏璧脸色一沉,极为不悦地摇了摇头,眼神反而更为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