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兆十五年八月初二,苏府的五小姐苏若萱已满十六,她母亲闵氏忙着替她张罗婚事。
其实按着大梁风俗,本该去年满了十五便定亲的,谁知这闵氏挑来挑去就没挑着好的。这不,昨儿说媒的婆子又来了,可任那婆子好说歹说,她怎么也瞧不上翰林院典簿家的儿子,虽说自己不是正房夫人,但好歹也是丞相府正正经经的三夫人,且膝下只有青琼这一个宝贝女儿,是自己的心头肉,怎么也不甘心让她随典簿家的过苦日子去。
闵氏这几日为这个宝贝女儿的婚事简直要愁白了头,闺中好友来探访她,她亦抱怨起这事儿来:“这些媒婆子一副精明像,净捡些旁人挑剩下的欺负我们。你说说,我们家老爷好歹也是当朝宰相,她们倒好了,还拿个典簿家的糊弄我。唉,怎么偏的就我们青琼命这么苦呢?”边说边抽出帕子,自顾自抹起眼泪。
闵氏闺中密友早些年嫁予少詹事家,做了小夫人,听闵氏这么伤心抱怨,突然想到,自家正房的小少爷应是与青琼年纪相仿,似乎还未定亲,于是赶紧道:“唉?我们家小少爷似乎是前两日才行了加冠礼,还未说亲,你看……”
闵氏听了一喜:“你们家小少爷?如若是你们家小少爷,那再好不过了,我这就谴人备礼,随你去瞧瞧。”
她好友立马按住她:“你先别急,要我说,青琼那里你也得顾上啊,你上回相中那个,最后把青琼吓成什么样?你忘了?”
她顿了顿:“嗯……要不这样,你明日携青琼一道来府上坐坐,也不是叫两人见面,就只远远瞅一眼,要是青琼自个儿愿意了,咱们再来商议后面的事。”
闵氏想起上回碰到那档子糟心事,登时觉着她此话在理,唤了个小丫头,吩咐她去告知苏若萱。
苏若萱自己这里倒不怎么如她母亲般上心,今日唤了苏若茀一道在廊下乘凉,绣花样子。外头金银桂子开得旺,香味儿甜腻,似入蜜罐子里头酿过。
苏若茀捧了个小碗,舀着里头的凉杏仁奶皮子,惬意非常。若萱转头笑着问她:“好吃吗?”
她嘴头还没咽下呢,含含糊糊地回道:“好吃好吃,苏莲手真是巧,我倒真想求姐姐将她要了过去。”旁边打扇子的苏蓝奇道:“小姐,您这是夺人所爱啊?”
若茀吃完最后一口咂咂嘴,把碗递给她:“你怎么一说倒也是,那不然……把你换过去给五姐姐好了。”
“小姐!”苏蓝欲哭无泪。
苏若萱手里头刚绣好个花样子,端起来问若茀:“好看吗?”
若茀托腮,若有所思地答:“好看……就是旁边得再绣两朵,不然看着孤零零的。”若萱赞同地点点头,拾起针线,打算再添上两朵。
“小姐!”忽得有人唤道。
若茀和若萱齐齐转头,发现原来是闵氏屋里的小丫鬟。
若萱眉头不自觉皱了皱,问她:“可是母亲有事,打发你来寻我?”
那小丫头扎了个双丫髻两边一晃一晃的,也没着急回答她,看向旁边苏若蘅:“原来六小姐也在。”规规矩矩地朝两人福了福身,才继续道,“小姐,夫人从前闺阁里的好友,如今在少詹事家做小夫人的,跟夫人说起她家小少爷同小姐你年纪相仿,也还未曾说媒,叫你明日好好打扮打扮随她一道去少詹事家里。”
若萱听了这话,连忙摆手:“你去回了吧,就说我不去。”
那小丫头忙说:“夫人说了,小姐你就跟着去坐坐的,只远远瞧一眼罢了。”
旁边的若茀瞧她一副脸色铁青的样子,不明真相地跟着吹耳旁风:“五姐姐,去罢去罢。”
见这边若萱还是攥着手犹豫不决的样子,若茀拍了拍衣袖:“不如我陪五姐姐一道去吧,我本也是大闲人一个,当是五姐姐携我见见世面也好。”
若萱睨了她一眼:“你分明自个儿想去,拿我打晃子呢。唉……你不知道……我当真心有余悸……”
那事儿若茀是真不知晓的,也是因那日若萱回府后没跟旁人说起过,连她自个儿都巴不得再也没人提那档子事儿,回想起来就是:丢人,忒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