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兄弟别来无恙否?”
公孙续打马来到袁逸一行人身后,勒住了马,不想看到袁逸一人一马正在与县兵对峙,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公子不可莽撞。”
跟在公孙续身后的周叔老成持重,一眼便看穿了这是有人在刻意刁难袁逸,早早便看到了城楼上的卢逊,一见公孙续有发飙的迹象,连忙上前低声劝阻。
“广阳县令纵容太平道,却刻意刁难袁兄弟,是何道理?”
公孙续年少气盛,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提枪一指正全副戒备袁逸的那个队率以及数十县兵,不假思索的怒喝了句。
“刁难袁兄弟之人怕是并非广阳县令,公子且看。”
周叔抬手按下公孙续手中银枪,不着痕迹用下巴指了指城楼。后者狐疑,抬头望向城楼,正好看到卢逊一脸阴沉的盯着城下。
公孙续愣了下:“那是何人?”
辽东属国长史公孙瓒拉下面子找刺史郭勋求情,为他求来这次押粮任务,也是想给他为日后仕途做好铺垫,初涉官场的公孙续哪记得住那么多人,压根就不认识广阳县门下贼曹卢逊。
可周叔追随公孙瓒多年,这方面就老练得多了,于是低声解释道:“此人便是广阳县门下贼曹卢逊。广阳县尉折在了太平道手下,此人便是掌管广阳县兵之人,更是涿郡卢家旁支,不可小觑。”
公孙续一听,心里不免踌躇了起来。
要说是其他世家,他从小就在北疆长大,哪会在乎这些,何况公孙家在北地的势力不可谓不大,从某种角度来说堪称北地第一世家。
可这个涿郡卢家就不一样了。
公孙瓒曾在大儒卢植门下进学,有师生之谊,他这个后辈无论如何都要给卢植一个面子,否则他父亲公孙瓒就得背上一个教子不严的过错,成为一个污点。
天地君亲师!
公孙瓒背上这个污点,他日想要更进一步就难如登天。即使是年少气盛的公孙续也不能不考虑后果。
“你是何人,胆敢纵马城门?”
卢逊只是个主兵卫的门下贼曹,显然在卢家的地位也是不高,只是庞大卢家中下层人物,自然也认不得辽东属国长史公孙瓒之子公孙续,不过瞧见公孙续一行人全副甲胄,也知道分寸,只色厉内荏的恐吓了句。
“我乃辽东属国长史之子公孙续,不知袁兄弟所犯何罪?”
公孙续得知了卢逊的背景,自知不能给父亲公孙瓒添麻烦,也只能咽下这口鸟气,不冷不淡的反问了句。
“此人妖言惑众,为一己之私公然嫁祸太平道,我命人将其拿下有何不可?”
卢逊见公孙续为袁逸求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场恶从胆边生,咬死了袁逸是为了一己之私故意找人污蔑太平道,威胁到了广阳县的稳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公孙续大怒,一忍再忍却被人得寸进尺,哪里是他这个年纪还能继续忍下去的,当场一声怒喝,就要为袁逸出头。
“纵兵冲城,乃大逆不道!”
卢逊出身世家,也很有两把刷子,一见公孙续要为袁逸出头,立时就是一顶大帽子压了下来。
“公子万万不可莽撞。”
周叔暗暗叫苦,顾不得许多,一把拽住了公孙续手里的马缰,同时回头用眼神示意其他亲兵不要跟着胡闹,免得落人口实。
“可……”
公孙续脸皮薄,本就有心拉拢袁逸,却不想事到临头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束手束脚的,一张脸登时胀得通红。
“此地既不能容我,那我走便是。”
袁逸在旁看了那么久的戏,也感到意兴索然,反正石衮的老巢被自己一锅端了,至于将来广阳县会不会倒霉,关老子屁事。
“与我同去辽东,如何?”
出了这档子事,公孙续也不好意思,话一出口心里不免惴惴,担心袁逸因为此事厌恶了自己,不肯再去辽东属国那苦寒之地。
“好。”
袁逸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公孙胜大喜,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里,也不理城楼上的卢逊,大手一挥,身后一众亲兵纷纷勒过马来,后队变前队,端是利落。
城楼上,卢逊见到公孙续浑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那袁逸说走就要走,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涿郡卢家势大,可公孙家势力更大,即便公孙瓒只是公孙家旁支,出身也算不得好,但是辽东属国长史可要比他这个广阳县门下贼曹强上十倍。
一旦双方真正产生矛盾,倒霉的也只会是他,而不会是公孙瓒。
“这些女子都是太平妖道石衮强掳而来……”
袁逸倒是没有立马走人,目光在那二十多个年轻女子身上一扫,话只说到一半便被公孙续给打断了。
“这有何难,若是她们肯同去辽东,一同上路便是。”
公孙续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辽东属国那苦寒之地地广人稀,管辖的是内附的乌丸诸部,汉人稀少。平日里乌丸诸部都不安分,时不时就打个草谷神马的,导致本就苦寒的辽东属国更加苦不堪言。
带回这么二十多个年轻女子,那可就相当于解决了二十多个年轻男子的婚姻大事,不消几年,又能多上数十人丁。
这对辽东属国而言有利无害。
袁逸想了想,看向那二十多个从石衮庄上救回来的女子:“你等可愿去辽东?”
众女沉默了下来,人人脸上都流露出对未来的不安。
广阳郡本就属于边疆,可辽东属国更是比广阳郡更加偏僻,这让她们倍感不安,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袁逸也不强求,转头看向公孙续:“还请派人送她们入城去官府,让县令送她们各回各家。”
话音落下,众女更加害怕了。
之前老成些的那个女子一咬牙,跪在了袁逸马前:“小女子愿随公子同去辽东。”
其他女子见有人带头,也纷纷跪倒了下来,齐声道:“我等愿随公子同去辽东。”
周叔见此,苦笑着劝道:“袁兄弟,带上她们罢,广阳太平道猖獗,既掳得一次,便会有第二次。送她们回家只怕日后会遭太平道报复,岂不是害了她们性命。”
“此去辽东路途遥远,我命人雇上几副车驾便是。”
公孙续没给袁逸开口的机会,大咧咧的一挥手,命人速去城里雇上几辆马车,替袁逸做出了决定。
不多时,几个亲兵带着马车返回,二十多个女子在四周百姓投来的复杂目光之下陆续上车。
公孙续抬头看了眼城楼上面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的卢逊,昂然拨过马头,与袁逸并肩离开了城门。
风波平息,可在百姓们心中却掀起了波澜,目送袁逸一行人消失在官道尽头,人人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迷惘。
莫约一炷香工夫,县令朱泾带人匆匆赶到,一见自己来晚了一步,不免顿首长叹,狠狠瞪了眼闻讯走下城楼前来拜见的卢逊,当场拂袖而去。
回到后衙,朱泾脸色铁青的吩咐道:“速去收拾细软,今日我便挂印辞官,省得再受这等鸟气。”
“夫君这是为何?”
闻讯赶来的李朱氏听到夫君怒气冲冲的吩咐家丁收拾细软,慌忙询问。只可惜朱泾此时已经哀莫大于心死,根本不想再提。
李朱氏抽泣道:“夫君挂印辞官,我等还能去何处?”
“去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