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见上帝吗?”
让除李光姬以外的任何一人来理解这句话,都只有一种答案——你们要不别活着了!
而且说这话的人,此时脸上还留着干掉的血迹,衣服上的酒渍已经被冻实,像是在棉服表面长着的疤痕。原本就把脸挡住大半的刘海,在车顶内灯的照射下,让李光姬的正面完全笼罩在阴影中……
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说完了人,然后是时间。
现在是上京时间二十点二十四分,一月二十六日农历腊月二十五,江城的冬天很少下雪,风也是那种阵阵凉风。
如果把北方的冬天比成冰原雪怪,每一口咆哮都吹出大片寒风霜雪,那江城的冬天就是冰宫老太太,手中团扇轻摇间,丝丝凉风便飘过南方丘陵和盆地,寒冷的入侵都是那样丝丝入缝。
说简单点,北方是粗犷的冷,江城是阴柔的冷。
再说地点。
LC区,破旧的公园,方圆百米无人的空地上,封闭的车内。
然后配上李光姬那句“你们想见上帝吗”……
蔺九珂安理蝶俩人魂儿都快吓没了!
见两人哆嗦成寒冬出生的小鹌鹑,李光姬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确实有点吓人。
缓解气氛地干咳两声,李光姬重新组织语言道:“你们相不相信上帝的存在?”
蔺九珂哆哆嗦嗦地发言:“身为长在红旗下的孩子,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别说鬼故事了,霓虹暗黑界女演员有个叫鬼头兆乃的,我都从来不看她的片子,这演员名字就封建迷信!”
“我姐姐倒是基督教的,但我没什么信仰。”安理蝶再次把她姐姐拉出来挡枪。
李光姬追问了一句:“你姐姐叫什么。”
“安理惠。”
“亲姐姐?”
“嗯,比我大九岁,过了年就二十五了。”
李光姬若有所思,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姐妹俩关系肯定不像自己和李光妍那么好!
这什么妹妹啊动不动就把自己姐姐卖了。
在这方面李光姬充满了自信,李光妍小傲娇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既然你们都不信上帝,那现在,把你们的手举起来,我说一句你们说一句。”
蔺九珂安理蝶对视一眼,弱弱地道:“我俩手还被绑着呢……”
“呃……不好意思。”李光姬从座椅缝里挤过身子,蔺九珂配合地转身把手腕的袜子结露出来。安理蝶直到李光姬凑到脸上,才闻到她身上已经淡了很多的酒味,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地小声问:“你身上……是被泼了酒吗?”
得知两人八成不是天上来的,李光姬对她们也不再冷漠。她虽然没有朋友,但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被酒瓶砸的。”
“啊?!”蔺九珂惊呼出声:“那你脸上的血是因为被砸才……”
“是你父亲做的吗?”安理蝶试探道。
李光姬点点头,对于那个男人,她并不想说什么。
解开绑着安理蝶手腕的围巾,李光姬退回副驾驶,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对着……车顶,严肃道:“我说一句你们跟着说一句。”
蔺九珂安理蝶懵懂地手指冲天,这场景让她们想起小学时成为少先队员时,第一次佩戴红领巾的入队仪式。
然后李光姬第一句话,就让两女从懵懂,变成彻底懵了——
“上帝就是个鸟人!”李光姬一本正经地说完后,凶神恶煞的视线便牢牢盯着两人,把两女盯得后背直发毛,连忙复述道:“上帝就是个鸟人!”
“脑袋pia着个长毛的屁帘,下巴糊着把发霉的拂尘,得亏有点lowbee装饰,不然都以为你脖子上顶了个脓包。老娘不低头是怕王冠会掉,上帝不低头是怕脓包里的腐水噗咕啪叽往下跳。”
“穿着一身孝服全身都是晦气,要不是顶着个二百五十瓦的节育环,还以为你要和白无常抢活儿。别人走路带风你走路掉毛,走不出五步鸟翅膀就秃成卤鸡翅。本想着抢救一下把掉了的羽毛废物再利用,织成衣服给狗穿,把狗气得站起来边撕衣服边骂街,‘拿有害垃圾做衣服你糊弄狗呢!’”
“脑门儿上的褶子狗见了都不理,得亏没拿你打狗,不然一尸两命。看见电线杆就想撩腿,一便秘老脸就皱成了菊花,菊花残,满地伤,长了鸡眼还有痔疮……”
五分钟后,李光姬终于是念完了贯口,拍拍椅背痛快道:“来,到你们了。”
蔺九珂安理蝶早就听呆了……
安理蝶双目圆睁,脸上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怀疑,蔺九珂更是直到口水流到下巴,才赶忙闭上嘴巴抹了一把,偷偷蹭到安理蝶的外套上。
见两女迟疑,李光姬身上的霸气顿时暴涨,气场扩散至车内的每个角落。安理蝶再次化身成落水小鹌鹑瑟瑟发抖,又是蔺九珂在危难关头多索地站了出来:“报告!不是我们不说!实在是……记不住!”
“这好办,”李光姬把手机放在蔺九珂手里,一副意料之中的语气道:“我已经录下来了,你们一句一句复述。”
蔺九珂安理蝶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看着那只被磨到掉漆的手机,无语地摁下播放键。
当两女念完最后一句,李光姬透过车顶的天窗看着毫无变化的天空,满意地点点头。
天使当然比不了自己,想怎么骂上帝都可以。要是天使说了什么对上帝不好的话,可是会受到天罚的。天罚可不止劈一道雷那么简单,轻则走路摔跤坐着闪腰,重则天降陨石世界末日。
据三儿吹牛说,恐龙灭绝就是因为某个小天使下界,去帮年幼不记事的少爷抓恐龙做玩伴时,看见梁龙拉了一坨那——么大的便便,没见过世面的小天使看着便便捂着嘴惊讶道:“哦!我的上帝呀!”然后招来了一块陨石,把恐龙灭绝了。
既然两女相安无事,那她俩就能百分百确定不是上帝的爪牙了。
见李光姬一脸满意且放松的表情,蔺九珂没忍住心里的疑惑,试探问道:“那个,你该不会是……旧日支配者克总在人间的代言人吧?为什么这么讨厌上帝。”
“我是单纯的无神论者,只跟着党走。”
蔺九珂拍着胸脯松了口气:“你要说你是从地狱来的我都深信不疑,”
李光姬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凝神,这一晚绷着的一条弦终于是能松一松了:“你们之前说的计划,我有点兴趣,今晚我不想回家了,能去你们谁那儿借宿一晚不?”
短暂的愣神之后,蔺九珂激动地猛推安理蝶,安理蝶连滚带爬地被推下车,冲到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兴奋道:“没问题!去我家!我家就我一人!”
蔺九珂也趴在椅背上探头嗷嚎:“今晚我也不回去了!我身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今晚会有一场影响到娱乐圈未来的大棋!整个娱乐圈是我们的棋盘,明星爱豆是棋子,我们则是那个执子的人哦哦哦……”
李光姬头也没回往后撩手,把蔺九珂的脑袋摁了回去,眼也不睁地道:“她一直是这么乐观吗。”
安理蝶点头应道:“傻人有傻福嘛。”
蔺九珂眨巴着眼睛,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
车一路无事回到自己的车库,李光姬站在五层别墅前抬头看了看,完全没有村姑进城的那种无措彷徨,这让一直偷偷观察着李光姬的安理蝶既失望又兴奋。
神秘让女人更有女人味,也是男女通杀的最强武器。
“可以用下浴室吗,”李光姬抓了抓仍有酒味的头发道:“身上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
安理蝶连忙回道:“当然可以,可你头上的伤……”
“早愈合了。”尾音是从关上门的浴室里传出来的。
待浴室里的水声响起,安理蝶才看着把自己摔进沙发的蔺九珂道:“你什么情况,回来这一路怎么这么安静,难道是被她镇住了?”
蔺九珂走神似的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般道:“我感觉……我们不是把她拉上了船,而是请了个船长回来……”
安理蝶嘴巴一瘪,深有同感并且委屈。
原本幻想着一起做棋盘上指点江山的弈者,然而现实中她俩可能都沦落为别人的棋子……
现在后悔好像……
两人扭头看看浴室门上起雾的玻璃。
狼已入浴室……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