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河边,寂静无比。
水面上飘荡着神秘的白色雾气,雎鸠在近岸的水域欢快鸣叫。
水面下,狰狞的黑鱼悄然无声地步步逼近,它张开血盆大口,欲意袭击毫无防备的水中生灵。
李勇的妈妈一早起来,没有看见李勇和他的鱼篓,知道他又跑到河边钓鱼去了,不禁叹了口气,这孩子弄鱼是攒了些学费,但心思一天到晚不在学习上,学业慢慢也荒废了呀。不好好读书,难道长大了又像他父母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地“修补地球”吗?平时好话跟他说尽,一片苦心被当作驴肝肺。性子又倔,谁都不怕,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真是快把人给急死了。
此时,李勇正走在那条通往河边的架子车路上。
伸向河边的土路,在持续晴日的照耀下,已经变得干爽发白。路边荆条叶子上挂着晶莹的露珠,空气中弥漫着油菜花独有的香味。
近处已经能够看到路边金灿灿的油菜花,远处却还是密雾笼罩,隐隐传来对河英雄村雄鸡此起彼伏的打鸣声,状如发至河底。
浓雾渐渐散去,天空愈发明亮。并不耀眼的桔红色太阳,半浮在空中。蓝天之下,有丝丝白云在飘荡。
雄鸡不叫了,而代之以此起彼伏的鸟叫声。
周围满是金色油菜花铺就的地毯,在愈升愈高的太阳照耀下,金光一片。蜜蜂嗡嗡地飞舞着,似乎愈来愈多,在花蕊上爬上爬下紧张地忙碌着,身上全是金黄色的花粉。
穿过无边无际的油菜花,河边零星的几小块地里,一串串紫里带黑的蚕豆花,散发着另一种更加浓烈的香气。这些可爱的花儿,从根部一直开到顶上,淡紫色的花瓣在深绿色的羽状复叶间,繁若晨星,状如蝴蝶。微风吹来,翩翩起舞,散发出独特的魅力。
“我去石灰窑厂问一下黄老板今天还收不收鹅卵石。”何小琴一边说,一边挥别相邀而来的张强,拐往另一条开满金灿灿油菜花的小路,分开两边的繁茂花束,衣裤上满是金黄色的花粉。
暖阳高照、花香扑鼻、河风拂面,何小琴感觉自己幸福得像只快乐的小鸟。她哼着歌儿,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
突然,从半人高的油菜花丛中猛然窜出一个黑影,捂住何小琴的嘴巴,一把将其拖进油菜地。何小琴想叫却叫不出声来,口中被塞入了毛巾,眼睛也被什么遮住了。而她的双手,被来人一只大手牢牢钳住。她只能用双脚奋力往上踢,但柔弱无力、无济于事。那人压在她身上,另一只手开始滑向她腰部,试图解开裤子纽扣。何小琴拼命挣扎,口中发出急促的似乎呼喊张强的含混声音。
然而,此时的张强,已经下到河边去了,哪里还听得见。他正弯着腰,在晨辉下奋力地挖着鹅卵石,想起小琴亲切温柔的笑靥和脉脉含情的眼睛,他浑身上下就有使不完的劲。青春、春天,甜蜜的爱情、可爱的花朵,多么令人心旷神怡!张强几乎陶醉在这温暖的气息中了。
不远处的河滩上,牛儿在摇着尾巴,低头吃着青青的嫩草。放牛的老头,正悠闲地抽着旱烟,不时爱怜地用自己的手去为爱畜驱除蚊蝇。村妇们在开始返青的荇菜旁的冰冷河水中,清洗着衣裳,嘴里吐着热气,一双手冻得通红。相亲相爱的雎鸠,成双成对,亲昵地啾啾鸣叫着相跟着游来游去,在河中留下一行行长长的细细波纹。
对河高岸上,早起的农人们扛着锄头、提着篓子,迎着朝阳,走向各自的自留地,开始一天的忙活。他们的身影,在高高的白杨树下闪动,不时被一人多高的乌桕树、臭椿树以及荆条树暂时遮挡后又突然出现。
“唉哟……”只听见一声惨叫,何小琴顿时感到身上的重压没了。她迅速坐了起来,扯掉蒙在眼睛上的东西,一眼看见了站在身旁的李勇,近处再没有别人。只见他满脸通红,眼睛似乎快冒出火来。
何小琴拿掉了口中的毛巾,嚶嚶地哭起来。而李勇,猛然跑开了。
坐在油菜地里哭泣着的何小琴,刚穿好一只被拖掉的鞋子,却见李勇疾步走了回来。
“妈的,让他跑了!”李勇忿忿地说道,“黄毛,镇上的流氓黄毛……”他扶何小琴站起来,指着远方一个穿过茂密油菜地、出现在另一条乡间土路的小黑点。只见那黑点移动极其迅速,顷刻间便逃得无影无踪,消失在油菜花海的尽头。远处只看见金灿灿的花朵,一直铺到邻村高大的绿树下。
提到黄毛,初中的女生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小流氓,经常在中学门口调戏女生,仗着自己的大伯在县城某个部门当领导,校警也不敢惹他。他时常拿出一叠钞票说是女生的父母或亲戚委托转交的,绝大多数女生严词拒绝,但一些爱吃好穿的女生上了当——见钱眼开,一来二去,最终成了黄毛手中的玩物。他还间或游荡于附近的乡村,跟随、调戏独自行走的女生。这些年来,黄毛糟蹋了不少女孩。
“我会哪一天替你宰了他!”李勇脸色阴沉得吓人。一边又用手轻轻拂去何小琴头上支离破碎的金黄油菜花瓣。
张强心情愉悦地在河边独自挖了一筐鹅卵石,心里嘀咕何小琴去那么近的石灰窑厂怎么还没有回来。
于是他就往回走,走到那个同何小琴分手的岔路口,结果看到了令他揪心的一幕:
小琴头发蓬乱,胸口半开,白皙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而李勇站在她面前,正在轻轻拿掉沾在她头上的油菜花瓣。
但两人并没有发现他,因为油菜花太茂密了。
张强脸色凝重、若有所思地悄悄退到了河边,收拾了工具,打道回府。
走过那个令他心碎的岔路口数百米后,他好像隐隐约约听见何小琴和李勇在喊他,“张强,张强……”
张强回过头,迟疑了一会儿,一跺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