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的家住在的偏很远,在海边。
他的父亲是一族之长,族中人关系很好,平日都亲如一家。
荧召出了这一路上给族人带的礼物,一股脑拿在手里,兴冲冲的往村口跑,脸上满是笑意。
这一趟去了快一个月,他想极了家。
一想到一会可以见到父亲母亲了他就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可是还没等他进村,微风卷着一股子血腥味扑在了他的脸上。
厚重,狰狞,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荧脸上的笑容凝结,脚步停了下来。
他的眉头皱起,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此时正是正午,往常都早已炊烟升起,他这是闻到的应当是饭香,耳中听到的应是孩子的嬉笑和大人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而不是现在这厚重的血腥气和死一般的寂静。
发生了什么?
一种不好的预感将他笼罩,荧扔了东西就向里冲去。可是他刚到村口就被什么绊倒,扑倒在地。
在他的身体和大地接触的那一刻他感到身下的土地是湿润的,血腥气立刻缠上了他的感官。他这才发现身下的土地已被血液沁湿,泛着狰狞的黑红色。
他颤抖着回头望去——一只血淋淋的手臂。
那手臂他认得,这是从小看他长大的季叔的。那手还紧紧握着他常用的那把匕首。
他机械的向四周望去。
这时他才发现,他的周围充满了残肢与尸体。
有的是手有的是脑袋,有的干脆就变成了一滩碎肉。与大地交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荧整个人都在颤抖,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这是他无法想象的画面,他不知道人竟然可以被这样分开,一个活生生,在不久之前还会对他笑对他闹的人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荧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些,他呆滞的坐起来,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他强迫着自己看着地上的每一个东西,试图找到属于自己父母双亲的东西。
周围很静,正午的太阳挂在他的头顶,汗水像雨一样落下。他却感觉自己的血都变凉了,好像连心跳都停止了一般。
他的眼睛从一个个残肢上掠过,他认出了许多人。那些都是一个月前还和他谈笑的族人。
没有他的父母……
他试图站起来,可是身上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一样,他就像濒死的牲畜一样手脚并用,却还是一次次的瘫在了地上。
他要找到他的父母。
他的身上遍布血污,踉跄的直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向广场走去——他好像听到了欢呼声。
荧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现在甚至都没能想到这飞来横祸是谁干的这个问题。他的脑中只有“父母”这两个字。
在他的意识里,生与死的界限好像在他看到那一片狼藉时就已不存在了。他与地上的那些碎肉无甚差别。
但他想和父母躺在一起。
他仿佛行尸走肉一般靠近了广场。
接下来的一幕,荧到死都没能忘记。
哪怕到了最后,这一幕也死死纠缠着他。
无数次的从梦中惊醒,无数次的眩晕无数次的幻觉。全都只因这一眼。
距离十分远,时间非常短。
相隔整个大半个广场,时间短到大可忽略的一瞬,他却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的父母被高高吊起,母亲的肚子被剖开。那是多长的一道口子啊,自胸部到小腹,里面的器官被伤了个透。
地上还有团小肉球,血淋淋的,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父亲好像被一分为二,左边的皮被硬生生剥下来还不够,又在右心口上穿着一把利剑。
下一刻,他的后背狠狠一痛,陷入了黑暗。
这一切层层紧扣,没有给任何人空隙。
谁都是带着枷锁起舞的人,栓的紧紧的,越不过雷池半步。
你看啊。
这一切是宿命,更是计划。
……
荧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的事了。
他的脑袋中一片混沌,眼前仿佛蒙了一层血污。
即厚重,又刺眼。
他蹭的一下坐了起来,突然的动作让他的眼前一阵发黑,连手都有些发抖。
“醒了?”
荧机械的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逆光而坐的高大身影。
“你是谁?”荧的声音嘶哑难听,喉咙像是被烤焦一般。
“我是茝,我……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荧想起来他昏迷前的那一幕,瞬间脸上血色全无。
“他……他们……”
那人顿了一下,声音暗哑。
“都死了。”
“为……为什么?谁……谁?”荧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还是痛苦,身子抖个不停。
那人没有说话,他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这是他们留下来的唯一孩子。
他亲眼看着他从小疼到大的女孩被长长的刀划开一个大口,从一片血肉模糊中被取出了她腹中的孩子。
她得有多疼啊……
茝的心脏狠狠一揪,他攥紧了拳头猛地站起来。眼中的怒火好像会把人吞噬一般。
“你现在的状态不好,等以后我再告诉你。”
男人高大的身影快要把门外照进的光全部挡住,荧看着那个身影一阵恍惚。
好像他的父亲,那个他敬爱的人。
想到父亲,血腥的一幕又重现在脑中。荧的呼吸又瞬间紊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在他头脑发晕的时候他看见那个男人一只脚迈出了房门,扭过头来对他说着。
“等到我踏平重铎的那一天!”
荧的瞳孔放大,就着夕阳,他看清了面前人的脸。
那是一张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