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啾。”一只淡黄色的鸟儿在树枝上跳跃,扑棱着娇小的翅膀越上上边的枝头。小小的瞳孔漆黑明亮,它扭动着脖子,发出的清脆声音透过了晨曦的雾霭,响彻在山林之中。
恰逢一年新春,微风带着被绞得零碎的淡淡青草味。若丘从打开木门,他走下木板制成的小台阶,站在地上,静静等待着白娟。
“丘哥。”沙哑的声音扬起,带着生疏多年的温柔。
白娟从里头走出来,他看着面前这个等待了他大半生的女人,嘴上的笑意止不住了。白娟那岁月可见的脸上好像有一抹红晕,小太阳一样,赶紧用眼睛瞪了若丘一下。
“哈哈哈。”若丘笑得胡子都颤抖起来,连忙伸出手,牵起白娟的手。
那是两只被无情岁月刻下了痕子的手。若丘的手粗糙得不能再粗糙,像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硌手。白娟的手还仅存着最后一点细腻若软的触感。时间带走了容貌,但是还没把体内的温度带走。若丘很享受一段时光,自昨天见到白娟后,他多么希望这是永恒。他想白娟把这三十四年的苦楚告诉自己,可是她却想听自己这年的事儿。
“你不是把小尘带回来了吗?”白娟看向若丘,眼中流淌着暖意。三十四年前她还是风华正茂的冰山美人,如今都是个老太婆了。
“看来是我这个老头子不讨你欢喜了。”若丘有点小烦。白娟总是提起落尘,但是他也清楚白娟心中所想,毕竟落尘是当年两人感情逐渐升温时期的最佳跑腿。不过还是不舒服,他这么想着,牵着白娟的手下意识抓得更紧了。
白娟感受着手掌突然加大的力度,绽开笑靥,虽说华丽的外表已是往事,但动人的光彩不减。她心中像是蜜罐做的一样,甜甜的感觉流淌四肢百骸。身边的这个老头子,竟是吃起了一个小孩子的醋,真是越活越赖皮。
当然白娟还不知道若丘是怎么赢下自己父亲的。要知道了他拿半个灵风域的死活来要挟白玄才能见到自己,这赖皮老头子的名号就稳稳坐实了,甩都甩不掉。
当然,若丘肯定不会真做这种事。可是白玄白漠还有灵风族其他长老没底啊。更何况是若丘自己抓到了机会,又装作一副天大地大爱情最大的模样,不见人就一起死。
白玄他们再怎么敢赌,都不敢拿这东西来赌,最后被逼得用命来做担保。
“你都不知道爹爹当时听说你当上了猎杀者协会的会长,气得要吐血。”白娟眸子眨动,面带笑意,“爹爹其实后边一直很后悔,只不过他爱面子。我们两人感情的事,他本来还能接受,但是你当初回来这一闹,搞得镜水族那边也不好看。”
“大家都是灵族,面子上谁都放不下。爹爹上边下边外边,一个交代都给不出去。”
“你当时逃离传承空间,被他知道后,他气得在长老会一跳一跳的。”
若丘听着白娟讲的事情,他其实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但是他是没想到白玄会气成这样。如果不是因为白娟的缘故,他们或许今后再无瓜葛。
可是爱恨情仇,本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你说说你后边怎么样了?”白娟好奇地盯着若丘,似乎想从他身上挖点东西出来。
“后来一路打来打去,打了点名声出来。收留了三个孩子,好好培养了一番,倒是给我这没有你的生活增色了不少。”若丘随意地说道,那些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哦?没有别的人陪在你身边了?”白娟眼神玩味地盯着若丘,盯得若丘后背发毛。
女人果真是女人,刚还说自己吃醋,现在反过来问自己在外头有没有女人。
若丘无聊地看着白娟,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想吧,老婆子。”
白娟见若丘一脸不想理她的神情,心底也是一股暖流流淌,感受着手中的温度。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太阳就沉到山的那头。晚霞满天,像是一道道橘红色的绸缎,挂在天边。
“老师!师娘!”落尘不知何时就在木屋前等待着二人,若丘和白娟都是有些意外。
“长老会请求老师前去一趟。”落尘沉声道,眼睛紧紧地盯着若丘,等待着回应。
还没来得及询问落尘这些年过得如何,紧张感便是从白娟的心里头蔓延开来。那感觉如潮水一般狂涌,好像一下子就没过了鼻子,她一下子害怕起来。
“小尘,他们要做什么?”白娟连忙抓住若丘的衣袖,着急地看着落尘。
“放心,不会有事的。”若丘手放在白娟的手上轻拍了两下,语气平静地说道。
“若天呢?”若丘疑惑地问道,这个以前出奇活跃的臭小子,好像突然变得安静了许多。
“他知道此事后,就一个人跑走了。”落尘平静地回答道。
“这小子搞什么?”若丘语气一下子就激动起来,若天这个时候要是爱出风头,一切都泡汤了。
“丘哥!”白娟喊道。
“走!”若丘青色元力涌动,右手轻轻抚摸着白娟的脸庞,温柔地说道,“你在这,等我回来。”随即身形闪到空中,化为一道青色流光朝着远方飞去。
“师娘,我先走了。”落尘对着白娟点了一下头轻声说道,人也是瞬间消失在白娟的视线里。
“丘哥!”白娟再次喊道,沙哑的声音在旷阔的湖面上飘远。
灵风族传承空间,长老会。
若天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六个老人,沉重的氛围在空气之间流动,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若天小友,你爷爷怎么还不来?”白玄不紧不慢地问道。
“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若天往前一踏,眼神凶狠地看着他们。一道道无形锁链将他紧紧缠绕,动弹不得。
“你爷爷来了,你自然就知道为什么了。”白玄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黑色戒指,淡淡地语气似寒冰将若天包围。
“你们无非就是想设圈套等我爷爷来钻,被我识破了而已!”若天恶狠狠地说道,他使劲浑身解数想挣脱锁链,却没有任何反应。
“你们做什么!”一道风将门震开,若丘的声音在整个大厅内响起。
若丘和落尘从门口进来,看着那被困在锁链之下的若天。
“你来了?”白玄继续低头玩弄着戒指,声音中的威严传开,锁在若丘身上。
“坐!”白玄不紧不慢地说道。
一座石凳在若丘脚边升起,同时还有两座石凳和一座石台在大厅中央升起。
黑白元力流转,落在石台上,形成一张棋盘和两个分别盛有黑白棋子的玉瓮。
若丘望着那大厅中央散发着点点流光的棋盘和玉瓮,心渐渐下沉。
“来,陪我下完这一场。”白玄起身,对着若丘慢慢说道,缓步走到石台前。
若丘目光与白玄对视,最后也是走到石台前。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白玄似笑非笑地看着若丘,从玉瓮中拿起一枚黑子,轻声说道。
“现在的灵族人都知道一个故事。一个外族男子因为喜欢上内族女子,最后把两个灵族的婚约搅黄了。”白玄将黑子放置到棋盘上,继续说道,“之后族内定下死规,可是那外族男子最后突出了重围,逃走了。”
“他们都知道这个故事。”若丘看了白玄一眼,同时也将一枚白子放入到棋盘之上,“不过他们可能不知道另一个故事。”
白玄饶有趣味地看着若丘,嘴角有一抹若隐若现的弧度。若丘眼神严肃地看着白玄,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多年后,出现了一个自诩为能够打破死规的外族男子。”白玄将目光收回,又放下一枚黑子。
“他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狂妄,自大,无能。”白玄眼中有着寒光闪烁,仿佛里头藏有一条正吐着蛇信子的毒蛇,目光锁死若丘。
“可是,族内网开一面,没有将他处死。”若丘将一枚白子放在黑子旁边,封住了黑子的一条进攻路线。
“随后,他听闻了那个故事,在自己的名字前边,冠上了那名外族男子逃跑后混出名堂后的姓。”
“他用自己的天赋和努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可惜,他却没有把这一切当做感恩,而是作为他复仇之心的养料。”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可是打破这一切的时机。”
若丘正欲放下的手停住了,他看着笑容渐起的白玄,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过,很可惜,那个外族男子最后让他失望了。”白玄站起身,淡淡地说道。
“这盘棋你输了。”若丘低下头,看着那已经成包围之势的黑子,将白子围得水泄不通,手中这枚单薄的白子根本无力回天。
“唔唔唔——”似乎被什么堵住声音正常发出的生物传出了急促含糊的声音。
若丘抬头看着上方,一道身影正被一道法阵禁锢着,一道道锁链缠绕在他身上,而那些锁链的尾端有散发着诡异黑色寒芒的锋利尖刺。
落尘和若丘心中一寒,那道身影正是若何!
“本来,我想你不会是这种会把灵风域毁灭的人。”白玄眼睛有着寒芒闪烁,嘴里喃喃道,“可是,他让我不得不怀疑了。”
一道道黑白元力从体内涌出,在周身环绕。同时,其他五位老人也是爆发出如大海般浩瀚无垠的元力。
若丘低下头,他一直以为这一切是灵风族设下的圈套,没想到始作俑者竟是他自己。
因为他年少时的冲动,使得一段可能被他人艳羡的爱情变为坟墓,埋葬了他们的一切美好。
他抬头看着若何,试图用目光去感受这个中年男子深藏在内心里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绝望。这种绝望,更加恐怖,孕育出了这种惊天动地的复仇计划!
“啊啊唔——”一道锁链尾端的黑色尖刺刺入若何的体内,瞬间发出了绝望痛苦的凄厉喊叫,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看着下方,身体疯狂扭曲地挣扎着,青筋都是从皮肤下浮起。
“嗤!”又是三道黑色尖刺刺入若何的身体,一滴滴鲜血从尖刺的根部流出,在锁链上滑过,缠绕。那些锁链上的鲜血浸湿了他的青色袍子,鲜血和青色混在一块,更加惨烈的叫声从若何口中发出,却被口中的白色布团堵住了。
“唔!”他更加疯狂地挣扎着,锁链将他的身体勒得变形,碰撞在一块发出哗哗声,更多的鲜血流出来。
若天瞪大眼睛看着头上的这一幕,嘴唇发白。他见过许多对抗鬼影而战死的同伴,那种死亡的感觉截然不同。这种被束缚住的死亡,那种无力感伴随着凄厉叫声传入他的耳中。他仿佛能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那渐渐流失的生命力,就要走向终结。
“小丘,你真的……”
“曾经想过,要毁掉……”
“灵风域吗!”
白玄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若丘,黑白色的元力气流在他身边流转。锁链之下的他,瞳孔泛着如冰冷巨蟒的阴冷光芒,静静等待着若丘的最后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