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箭矢划过一道美丽的长线,散发着迷人的光芒,越是迷人就越危险。
老人静静地望着那与黑白洪流越来越近的青白箭矢,那上边弥漫着浓郁的气息,生命的气息。
终于,青白箭矢和黑白洪流对碰在了一起。一道道恐怖的元力波动肆虐开来,像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拍打在那广场的结界上,引得结界隐隐有些震动。
老人饶有趣味地盯着那个青白色箭矢。那其中的味道,如此的熟悉,那是历经毁灭过后依旧顽强的生命力。
“生玄雷啊。”老人轻声喃喃道。双手一挥,黑白长袍鼓动,一大片雷云在其头顶上空缓缓浮现。
那雷云闪烁着白色的光芒,任那恐怖的元力波动席卷,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噼里啪啦的白色闪电穿梭,带着震耳欲聋的轰轰雷声,引得人双耳不适,心神不安。
老人伸出干枯细长的右手食指对着那黑白洪流轻轻一指。雷云中一道碗口粗细的白色落雷劈下,如一条通天白色巨蟒,在空中飞快爬行,落入黑白洪流中。
那原本与青白箭矢对碰的黑白洪流,一道惊人的气势陡然爆发,缓缓上升,竟是隐隐有压过箭矢之势。
若丘见那黑白洪流气势大涨,元力瞬间运转,催动着箭矢旋转起来,形成一个青白色的箭矢风暴。
更恐怖的元力波动肆虐开来,那结界光幕开始如潮水般剧烈波动。那四座山柱突然落下四道无形的波动,将那仿佛已经在崩碎边缘的结界稳固了下来。
落尘和若天目光紧紧锁定着斗法的二人,只能等待最后的结果。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若丘的箭矢风暴被那电光闪烁的黑白洪流冲碎,对着若丘射去。
若天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若丘竟然在对碰中落入了下风!自从他被若丘带大,一步一步成为猎杀者协会的会长,从未见过他有败绩。他就是这样在自己和哥哥眼中,成功扛起一代猎杀者大旗的。
落尘就相对冷静一点,他知道与若丘斗法的人是谁,所以对于这第一次斗法的结果并没有什么意外。他也很清楚,要赢下这一场,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黑白色洪流在若丘眼中急速放大,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变得清明。青色元力爆发,身形不断拔高,化为一个十三丈高的青色巨人,手臂对着黑白洪流挥去。
有着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响起,若丘的手臂将黑白色洪流撞碎,然后看向手臂上漆黑的痕迹。那是被白色闪电侵蚀的地方,刚刚那一碰,虽然黑白洪流蕴含的威能已经被削弱过一轮,但是其中的生玄雷之力,还是电得他手臂微微发麻。
“三十四年过去,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卷吗?卡塔·丘。”老人抬头望着若丘那一双巨大的眼睛,面带微笑道,那微笑是愤怒,是讥讽,轻飘飘地砸进若丘的眼里,“三十四年前,你带不走她;三十四年后,你还是带不走她。”
“你要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若丘低头俯视老人,平静地说道。
“我可不光是说说。”老人收回了嘴角的笑意,同时所有的气息都是收敛,宛如一个老朽的木头,没有一点生气,仰望着面前这一个青色的大块头。
若丘心头一沉,他眼睛微眯,死死地盯着老人。他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老人体内汇集,结界内的风都停止了,死寂的味道缓缓升起。
“靠!死玄火圣!”若天见状,不由得失声大骂道。
落尘死死地盯着黑白长袍老人,心里头渐起的光仿佛被这现实击碎了。
“哈哈哈哈!看到了吗!这就是绝望!”若何在一处明亮的阁楼内,笑容放肆地看着前方的广场,因为笑意而扭曲的面庞看上去恐怖至极。
“真没想到,你已经到了这一步。”若丘静静地俯视老人,淡淡地说道。
“放弃吧!你与娟儿是不可能的。命中注……”老人双手负于身后,语气冰冷地回应道。
话音未落,若丘元力爆发,宛如一个巨大的青色光团,在老人的注视下,那十三丈高的身形继续拔高。
一丈两丈三丈!十丈!二十丈!五十丈!
最后在约莫九十八丈高的时候,停止了。一道巨大的千叶青莲自其脚下升起,一道道青色纹路缓缓浮现,在那高大身躯上,如一条条青蛇缠绕。
“地藏青莲?”老人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之色。
“地藏青莲至尊法相,哦,现在应该叫玄雷圣相。”落尘激动地说道,眼中又是有光浮现。
若天痴痴地望着石台上那一尊如通天神祇般的巨人,他终于是明白为什么若丘不同意他来。他以为以自己这至尊境后期的实力能帮上大忙,结果自己什么都没帮上,还被这结界隔开,只能干着急。
“爷爷……”他心中喃喃道,他终于是明白,若丘为什么说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个世界本就残酷,弱肉强食,实力为尊!
若是他们真的实力强大,那鬼影怎么会在那遥远的时代犹如蝗虫过境,攻占了凌娅大陆六成一的地域。更为可笑的是,他们这些剩下的生灵,还在相互提防,明争暗斗。
“咚!”如巨钟撞响,响彻云霄。将天边的云都震碎。
“青莲雷!”若丘巨大的双手挥动,指尖变幻,结印。巨眼中射出两道青色闪电,那两道闪电近三丈宽,对着地上的老人落下。
老人不紧不慢地抬头,那青色闪电如天降雷劫!浓郁的死亡气息弥漫开来,而那两道落雷中,又有着隐晦的生机流动。
雷,既是毁灭,也是重生!
若丘继续结印,连结三印,又是有着六道青色闪电落下。
若天望着那天边划过的巨大闪电,嘴巴微张,眼中满是震撼之色。即使有着结界阻隔,他的头皮都是发麻起来。这东西没几个人敢接的。
太恐怖了!他心里头想着,但是他望向那面不改色的老人时,又没有什么信心。
啊啊啊!太装了!太装了!这是什么老怪物啊!
这么淡定谁受得了啊!
他的心被一双手抓住拧成了一个结,脸庞都扭曲了起来。
“老师!”落尘心中喃喃道。他知道这只是第二场对碰的开始,但是若丘已经祭出了天地灵相,而白玄没有。
“哎。”白玄望着那八道巨型青色闪电,右手从背后移开,对着那八道闪电对去,干枯的老手从袖袍伸出,手腕转动的同时五指张开,猛然握紧!
“叮——”清脆的声响在白玄五指握紧的那一瞬间亮起。
一道两道三道闪电接连爆炸,化为青色电光在空中闪烁,如烟火般绚烂。
“地藏搬天!”
白玄挥动手臂,正要将剩下的五道闪电弹开。
天边传来一阵巨响,如同天外之声。地上巨大的石台广场剧烈颤抖,他身形一晃,脚下黑白元力升起,立马稳住身形。
仅是一瞬,他失去了将五道青色闪电弹开的最佳机会。
一道巨大的阴影在脚下升起,他抬头望着一道五十丈的巨大青色光球把天边的阳光遮蔽住,对着自己砸下来。
黑白元力瞬间在体外爆发开来,身形正迅速变大,右手对着光球抓去,左手朝着青雷挥去。
“住手!”白玄心中大惊,一时间大意,没想到若丘竟是真使出这种有毁天灭地之能的招数,他真想和灵风族同归于尽不成!
“大胆!”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黄袍老者出现在结界内满脸震怒。袖袍一挥,突然有漫天风沙卷起,对着青色光球席卷而去。
同时那四座山柱此时如同一炷炷香一般被什么点着了似的,发出了七彩琉璃的光芒。四道身影各站在一座山柱之上,控制着四道七彩琉璃光对着结界镇压下去。
“哈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若何看着那震撼的场面激动地连连拍手,双眼通红,口中有着唾沫星子飞出,“全都毁灭吧!全都埋葬吧!”
很快,整个传承空间就感觉到了异动,大地剧烈地颤动着,像是下方有什么被镇压的魔物苏醒了,马上要冲出束缚大开杀戒!
“丘哥?”木门被缓缓打开,一个老妇人望向远处。一只只鸟儿从山林间飞出,传出刺耳的鸟鸣声,漫天都是各种各样的鸟儿四处乱飞。还有一些兽群从山上跑下来,那一个个飞快的蹄子还没等大地真裂开,都要把地踏破了。
“小丘!够了!你做到了!”白玄咬着牙,面容狰狞,两只脚已经陷进石台广场之中。他死死地看着前边的青色巨人,右手死死地抵住那光球,左手正被青色闪电包裹着,“你真要毁了这一切吗!”
他还没完全把天地灵相施展开,因为被这两道攻势牵制住了,他的元力只能全力用来做抵抗。白玄看着若丘,那一双毫无反应青色的眼睛并没有注视着自己,而是冷漠地看向那黄袍老者。
“臭小子!你一个半步圣阶凑什么热闹!快走啊!”他对着黄袍老者高声喊道,心中全是懊恼。如果不是自己玩火,也不会搞来这么一出。最可笑的是,他现在将元力全力爆发,别说是什么传承空间毁灭了,半个灵风域都要变成死地。
他是真没想到,当初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如今跟一尊杀神一样,全然不顾这一片将他养大的土地的存亡。
黄袍老者并没有将白玄的话听进去,他大声喊道。
“小丘!你收手!我带你去见小娟!”
“这外边的所有人都是无辜的!你真要让自己戴上这种千古罪名吗!”
若丘冷漠地看着黄袍老者,语气冰冷地说道,“我怎么信你?”
黄袍老者一愣。是啊,当年下令把他追杀得逃离灵风域的时候,那种名为信任的东西就断了吧。
三十四年,白驹过隙,物是人非。
“我……用命……”黄袍老者沉默片刻,终于是开口,随即两道黄色流光对着若丘飞去。
若丘巨大的双目看着眼前那两道黄色流光,一道流光里头是一个实质的黄色小人,这小人正是黄袍老者的模样。另一道流光里头是一盏明晃晃的油灯,那灯火中隐隐有着一张黄袍老者的脸,甚是诡异。若丘用元神扫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是引动元神,一道无形的烙印附在了黄色小人身上,同时那油灯里黄袍老者的面庞缓缓消失。
一切结束后,青色元力尽数收回体内。那光球化为光点消散,他巨大的嘴巴微张,对着黄袍老者说道,“劳烦漠伯了。”
白玄见那光球消散,左手立马将青色闪电捏碎。他死死地看着若丘,最后扭头,声音相比之前温和了许多说道,“去吧!”
“嗯!”若丘冷漠地应了一句。
白玄没有再去说什么,毕竟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族内原本的联姻黄了不说,把自己女儿关在两人定情的地方三十四年,现在一看还少了一个圣者,这心里头气不打一处来。要是自己还是至尊境,真的会当场就气死过去。他现在真巴不得自己是至尊境,真的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越想越气!这里头的疙瘩现在反过来恶心死自己了。
结界缓缓落下,一切好像又恢复原样,除了那广场上有两个触目惊心的巨大鞋印。
若何在阁楼里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他一手砸在玉石护栏上,直接把护栏砸了个粉碎。
“该死!”
一道破风声从阁楼后的山柱响起,一名灰袍老者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看着那灰袍老者,脸庞瞬间沉下来。
“刚刚有人看得很开心啊,过会儿好好跟我说说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灰袍老者冷冰冰地看着若何,那眼神似冰冷深渊就要把若何埋葬。
“太好了!”若天直接跳起来振臂高呼,完全忘了自己刚刚受了伤,“啊啊啊!疼疼疼!”他嘴角抽搐了及下,连忙把手放下,英俊的脸庞扭曲地不像样了。
落尘则是冷漠地看着若天,嘴角有着一抹不可觉察的细微弧度,心里头碎碎念道,“呵呵,傻瓜。”
“走吧,去见你师娘。”若丘身形又恢复原样,微笑地对着落尘说道。
“啊?那我呢,爷爷。”若天捂着手臂,连忙问道。
若丘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地的震动消失了,老妇人痴痴地望着远方。心中升起一抹绝望,滚烫的眼泪缓缓滑过早已是皱纹遍布的脸庞。年老单薄的身子晃动,跪倒了在地上。
“丘哥……丘哥!”她声音里充满着绝望与无助,那曾经说要许她一世承诺的青年,再也不会来了……
“丘哥——”她哽咽着,头埋在草里。泪水在草尖上滑落,降到另一片草上,最后与土地混在一起。
“是谁家的姑娘哭成这样啊?”天边四道破风声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好熟悉的语气,好陌生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着那落在自己身边的青袍老人,眼中的泪水再次涌出来。
她嘴角颤动着,迟迟不能走动。她的双腿似是有千斤重,她分不清这是不是梦,她就这么看着他。
“丘哥!”她声嘶力竭地喊道,那一瞬间所有的孤独,所有的委屈,传进了若丘的耳朵里。
“傻妹子,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若丘走上前,身体颤抖着把她拥入怀中。他能感受到她那微颤的身体,他低头,深情地看着怀中的人,右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微微一笑温柔地轻声说道,像一道温暖的阳光,“再哭,就不好看啦。”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碧水上一只白鸟飞起,钻进了青色的山林里。
太阳暖暖的光投下来,照着碧绿的湖面上,落在青翠欲滴的山林里,洒在木屋前,青草地边的两个人身上。
落尘远远地望着,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眼睛泛红。
这一切,像极了三十四年前的春天。
若天注意到落尘的动静,回过头来地看着落尘,一脸惊奇,这人原来还会笑?
不是木头啊。
他收回目光,继续看着若丘的方向。
白漠静静地看着相拥的二人,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