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坚持不住了。”郭仁已是满头大汗。
李达面带决绝,守在冰窟最薄弱的地方,一旦冰窟破碎,迎接的将是铺天盖地的攻击。
咔嚓一声,冰窟之上已然裂开一个口子,数个草木以及金属的箭矢射了进来,将冰窟撕开一个更大的口子。
“准备好!”郭仁咬牙道,见李达颔首,便猛地挥手撤去冰窟!
顿时,无数箭矢宛如由天而降的潮水般扑向三人,石人干枯龟裂的拳头也携着雷霆之势挥下。
郭仁大喝一声,空中的水分瞬间凝固成冰滴,巷子内的草木也在一瞬间由青至黄,所有的水分均化作冰滴呼啦啦地席卷上天,三人周围的天空满是碎冰急速旋转,弹开一根根锋利的箭矢。而李达则在一瞬间冲了出去,这一刻他的速度几乎没法捕捉。
在这样的速度下他的布鞋甚至迅速地摩擦破损,速度之外,李达竟以血肉之身拳拳击打在巨大的石人上,这些石人在李达面前如同泡沫一般,几个呼吸间统统化作一滩粉碎的石子。
“你以为你们今天能活下去吗!”禹永逸冷笑,刹那间又是无数石人拔地而起,无数金木之箭急速射去。这样简简单单的技巧就能让李达与郭仁毫无反抗之力!
几乎冲入敌阵的李达面对黑云一般的攻击仰天长笑,雨水顺势灌入他的鼻喉,让他忍住大笑着咳嗽。捂着肚子彷佛是在听一则世上最滑稽的笑话,此刻的李达再也没有运筹帷幄的从容、自如、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绝望与疯狂。
禹永逸心头猛跳,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传遍全身,连忙喊道:“继续!压制住他们!不必留活尸!”
而郭仁吃力地控制住身边席卷的冰滴,凝神望向李达,也是心中一凉。
一身青袍已满是污垢,李达终于不再狂笑,反而微微仰头望向袭来的无数箭矢,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迅速地席卷向外。
那些速度极快的箭矢刹那间竟然停驻了下来!
而李达的眼角也缓缓淌下血泪,他的双眼眼白已经消失,充斥的是密密麻麻的血纹。
“李达!”郭仁痛吼,周围的冰阵猛然撕裂开顶着呼啸的风袭向四周的敌人。郭仁在这一刻也放弃的防守,代价就是他的身体几乎被一根根箭矢扎成刺猬,从各个方向来的动力支撑着他不至于跌倒。
“他入魔了!动手!”禹永逸断断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不断下令继续攻击。
李达眼中已无色彩,只剩下一个个运动的光点,血泪被雨水冲掉,为青袍染上一条条猩红的纹理。
越是想笑就越是想哭,李达在黑暗之中笑着哭,哭着笑,冲着一阵又一阵攻击悲怆而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从头到脚,从始至终,我李达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再无能抵抗这一阵阵箭雨,于是张开怀抱,默默等待着箭雨落下。
“那就一直活生生下去!”
一道浑浊的声音传来,李达只觉得满天突然亮了,在他眼里无数光点消失了。他茫然回头,只见一道人形的光亮缓步走来。
“黎老?”
老头微笑,把江斜还有李达护在身后:“没事了,我来了。”
“来了救兵你们也跑不掉!”禹永逸面带讥讽,但仍然提高了警惕,眼前这个老头似乎能让这些箭矢莫名奇妙地消失。
“带江斜走吧。”李达捕捉不到老头的方位,对着空气道。
老头笑笑:“你还不清楚我的规则吗?”他转而压低了声音,“我一次只能开一道门,你先把江斜扔进去。”郭仁也缓缓靠近老头,代替李达点点头。
“那你呢?”郭仁问道,与老头背靠背。
“我逃出去还不轻松?开一道门便是,你不用管我。”老头轻笑。老头掌握“八宇”类的规则,能够短暂地进行空间的转移。
两人交谈间又是一阵箭雨袭来,老头沉身,周围迅速打开交替打开一扇又一扇虚无的门户,吞噬掉这些箭矢。趁禹永逸等人来不及反应时,老头身后迅速打开一座门户。
“郭仁!”老头喊道。郭仁动作迅速,把仍在昏迷的江斜丢了进去。门户一阵颤抖,江斜的身影也迅速地淡化、消失。
这一道门户消失后,老头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像是在承受巨大的压力。郭仁见状,连忙控制冰滴再次疯转起来,卷起一阵阵冰雪。
禹永逸已经发现老头的规则,意识到箭雨恐怕再无效。一挥手,黑影们便持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扑向老头。
老头不动如山,长吞一口气,背后颤颤巍巍又展开一道门户,他大吼一身,脸憋地通红。郭仁迅速反应过来,一掌击打在李达颈后。
李达眼里干枯的血泪再次流淌起来,却来不及再说,就脑袋一闷,晕了过去,被郭仁扔进了门户。
门户再次消失,老头脚步趔趄,面对着冲来的众多黑影,一头白发无风飘扬,脸上垮下的皮肉此刻竟也渐渐饱满起来:“剑!”
郭仁会意,冰雪立马在老头手中凝结成一把古朴的长剑。老头握紧长剑,面对黑影,彷佛是沙场上以一敌百的将军。
那股苍老悲凉的气势从他身上蔓延开来,紧接着老头一口血喷吐出来,几乎同时空间不住地颤抖起来,无数的飞箭突然出现在半空之中,速度不减地刺向他们原先的主人!
禹永逸面色大变,同身边黑影一起唤出数十个巨大的石人,迈着沉重的脚步顶在箭雨之下。然而箭雨数量太过密集,又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黑影中不少人被自己的箭射穿了身体。
老头嘴角带血,挥舞着长剑冲进人群,与此同时郭仁身边再次出现一个虚无的门户。远远地,老头吼道:“先走!我速速就来!”
郭仁不再犹豫,在空中再次掀起一阵冰雹后闪身进了门户,临走前仍然大吼一句:“黎老!长清城外桃岭上相见!我等你!”
老头嘴角带笑,冰剑握在手中已快成血剑。那道门户关闭后,老头又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挥剑的手也无力许多。
见到众人几乎逃干净,禹永逸气急败坏,号令着更多的黑影围攻老头。
以长剑为半径,谁若闯了进来,长剑便会迅速穿刺他的身体。这个老人此刻竟如年轻人一般敏捷,有力。他的剑虽是冰剑,却锋利得可以斩断一切;他的身随时老朽,却精壮得足以碾压一切。
“噗”
“噗噗”
一把把刀剑逐渐刺进力不从心的老头的身体里,然而老头似乎毫无感觉,冰剑反挥便断去那人的头颅。
没人知道的是,以老头的身体现在最多只能打开一个能传送人的门户,而在来到这个战场前他已经使用了一次。之前送走江斜等人之时,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再无能打开门户让自己离开。
所谓的我速速就来,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
“杀死他!杀死他!”禹永逸疯狂道,面前再次浮现禹永风被李达一拳灭杀的情形,额头上满是青筋。
“我一生早就了无牵挂!死在这又何妨!”老头气势贯天,冰剑上渐渐地出现缺口,却依旧挡不住它一次又一次地割去敌人的头颅。
禹永逸也几乎绝望,死在这里这么多人,无论今日结果如何,之后他都难逃一死,那个组织的怒火他承受不起!
突然,从巷子的另一边涌来一股血红的潮水,一道清脆而充满焦急的女声响起:“老头!快跑啊!”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血潮猝不及防打在禹永逸身上,只让禹永逸微微错步。眼神一凝,一道土箭刺向身后。
来人正是方正!她一路追随那流光找到这,却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老头深陷血战。只是那土箭刺来,速度之快,方正几乎没法躲避!
老头看到方正,心中大惊,又见到土箭刺去,浑身上下猛然暴涨出一块块纯黑、虚伪的门户,这些门户无视距离,无视空间,宛若黑色的光柱刺向四周。与此同时一道门户于方正脚下展开,带着女孩消失在这巷子里。
那些黑色光柱越涨越大,最终合并在一起,猛然又收缩。
在禹永逸惊恐的目光下,老头苍白的脸也渐渐化作淡淡的光。
毫无声音,这个窄巷里瞬间空无一人。
只有一句满是悲怆无力的诗句久久回响。
“天若有情天易老,世间原有无情好!”
而远处正好敲响零点的钟声,上元节的喜乐在这一刻才彻底爆发出来,七彩的烟火咻咻地在天上绽放,人群里止不住一声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