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跪?”李达挑眉,“鄙人跪大元跪天下不跪清明皇。”
大殿之上传来啧啧感叹的声音,正是之前在朝堂上与高子瑜争论的左仆射卢兴。
卢兴在台阶上,遥遥下令众多卫兵散开一条道路,冷面持戟卫兵也收回长戟,让开一条路出来。于大殿之前,卢兴遥遥做出请的手势:“李大使,皇上有请。”
一众使团并不诧异,在周围卫兵的注视下走上玉石阶梯。江斜俯着身子,在这样的目光下感到十分不自然,彷佛心里所想全都被看穿了。在一片肃静之中,众人来到了大殿之上,江斜微微抬头望向大殿。
殿中百官目光刷刷地投向众人,这些着各色锦袍的文武百官或面带愤怒或满脸不屑,小声地议论纷纷。殿中最深处,高高的皇椅上清明皇端坐,椅上袍上皆有祥云龙纹。
江斜只觉得那人神明一般,身上的威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巨大的太阳殿,似乎因为这人而狭小不堪。这就是清明皇吗?统治清明十二年的至高皇。
在江斜还沉浸在那股威严之中时,李达开口了:“李达拜见清明皇。”其后众人也齐齐重复这句话,江斜也赶紧学着众人食指点眉心,做出大元的礼节,尽管自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清明人。
“免礼。”清明皇淡然,“足下强闯我清明太阳殿所为何事?”
“为人命!”李达直言不讳。其旁清明百官哗然,一人持玉简冷指李达道:“大元蛮夷之人莫要胡说!我清明断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显然高子瑜的死讯已经传至百官耳中。
“昨日高老面圣,提出我大元对李阳之死寻求的赔偿,当晚便惨死宫外,其中曲折,想必不用李达再重复。”李达背手而立。
“你大元所求赔偿简直是无理取闹,高子瑜所言更是目中毫无我清明皇威!昨日朝堂之上,陛下仁慈饶过高子瑜一命,你莫要胡搅蛮缠!”又是一个清明官员站了出来,指着李达愤愤道。
“这宫外五里之内除去我等大元使者,再无他国之人,而高老又是惨死宫外不远处,高老死因再清楚不过了。”李达语气严正,“愚以为清明国果真清明,却没想到所谓清明也是如此蛮横不讲理。”
“你!”那个清明官员无话可说,抓着玉简的手气的微微颤抖。
李达不予那人目光,直视殿上清明皇,微微鞠躬:“大元李某还请清明皇还一个公道!”
他语音刚落,身后数十个红衣使者也微微鞠躬,“还请清明皇换一个公道”的声音在巨大的大殿中久久回响,压制住清明百官愤怒的制止声和斥责声。
“诸位!”位于百官首位的卢兴在殿中大喝,“不妨听老朽一言!”殿中顿时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投向卢兴。
江斜打量着这位老者,老者身材宽大,脸上皱纹密布,唯独双眼清亮。
卢兴先向清明皇作揖,转向朝中大元使团道:“我清明以法治国,绝非是草原上蛮横不讲理的粗人。只不过高子瑜高大人死得蹊跷,在事情调查清楚前,还请诸君冷静。”他端正地向大元使者拜了一拜,“水落石出前,请各位受老身一拜。”
清明左仆射,权倾朝野,万人之上,这一拜便是要让大元使团无话可说,无把柄可抓!
李达急忙做出虚托的姿势,遥遥地向卢兴行了一礼:“既然卢大人已如此表态,我等也无脸再闹下去了。那李达便于郡第中等着卢大人的结果!”
“不可啊!”李达身后红衣众人一声哀嚎,“李大人万万不可啊,血债当血还,才能以告高大人的上天之灵。”
李达皱眉,道:“还请诸位也放心,李某始终不会忘记当年高大人的恩情,此事李某当会追究到底!无论是谁,李某最后必要那人以命相偿!”大元使团不再言语。
卢兴见状,又是一揖,继续道:“明日乃是上元节,清明皇当在新修的灯楼里邀请百官赴宴,卢某也在此邀请诸位赴宴。宴上我等以酒代茶,以诗代歌,一起好好告慰高大人之灵,送一送高老仙逝。”
李达望向清明皇,清明皇默默地俯视众人,表情寡淡,似乎这邀请不是他提出似的。
“李大人,此宴恐怕有诈啊。”之前传信的孟志勇压低声音。
鸿门宴?江斜心中浮现这个词语,当年孔先生将这个故事时,江斜听的如痴如醉。
李达笑道:“谢清明皇的邀请,只是最近事务冗杂,还请清明皇稍等,等李某返回郡邸商榷一番再作答复。”
清明皇点头,道:“随意。”
李达抱拳,缓步后退,“那李某众人便不在这朝上久留,诸君见谅。”说罢,一行人撤出大殿。
待李达众人走后,清明皇才淡然开口:“大理寺卿,李阳高子瑜之事,你去调查。”
百官之中一中年人出列,应了一声。大理寺卿是大理寺的一把手,而郭仁身为大理寺主持只负责代理大理寺内各项事务。与之同为大理寺主持的还有五人,在清明皇改制中减持到只有一人代理事务。
“陛下,这两人之事怕是大元故意挑起。”卢兴诚恳道,“最近边境上我们与开运多有摩擦,大元就李阳提出这种不合理的赔偿。恐是有挑起战争之疑啊!”
清明皇眸子里映射着整座大殿,良久后道:“大元想以此事从而找到正当的理由开战,以冠上正义出师之名,那朕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今日就到这吧。”说罢在百官面前起身离开。百官齐声拜谢。
卢兴想到温贤之的传信,眼神内闪过一丝阴暗。
……
“要接受赴宴的邀请吗?”江斜跟在李达身后,问道。
“为何不接受。”李达轻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你不怕死吗?”江斜想到孔先生讲的那个故事。
“怕。”李达停下来,回首望向深深的宫城,“但比起死,我更怕一身抱负无法实现。”
“但是你以为我为何一定要方正或者你帮我做一件事呢?”李达幽幽道,随即爽朗大笑,“说多啦,说多啦!”
江斜目光微动,只见头顶上惊鸟飞过,冬日的天空无比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