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高悬,在月光下白日里死气沉沉的城市仿佛活了起来。无数阴影在黑暗中穿梭着,独属于夜魔的狩猎时间到了。它们纷纷从藏身的阴影中扑了出来,四处搜寻着用以果腹的猎物。毕竟,再异变的血肉之躯也要遵循能量守恒定律,要是不吃东西的话,早就死透了。
而今晚却与众不同,由于一些意料之外的因素,夜魔们今晚的菜单上多加了几个选项,有鲜活的人类,还有其它族群的夜魔。
同类相食对夜魔来说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在病毒感染的初期,全球除了几十亿新生的夜魔外,其他物种都少得可怜。如果不吃同类,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当然,同一个族群的伙伴不在食谱之上,至少在死前不是。
毕竟,合作狩猎才是最高效的方法,就比如要从时速高达180迈,正在狂彪中的铁盒子里把两个人类扯出来,根本不是一只夜魔能做到的事。
而那两个人类之一已经快要发狂了。他坐在一辆极速飞驰的车中,而且没有任何照明手段。用一句话来形容现在的局面再合适不过了: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喉咙,让尖叫声慢慢消失在胸腔里,林施终于可以发出正常的声音了。
“你在干什么?找死吗?为什么把灯关上?”林施怒吼道。
回应他的是更响亮也更尖锐的叱责,“闭上你的鸟嘴!你想害死我们吗?”金发美女毫不示弱地反唇回击道。
“要害死我们的是你!连灯都没有,你要怎么看路?”
“我在这鬼地方呆了整整三年!每一段路都刻在了我的脑海里,用不着开灯我也能甩掉那些没长脑子的怪物。只有你这头蠢驴的大嗓门才会重新吸引它们的注意。现在,给我闭嘴!”
听起来颇有一番道理,林施于是没有再反驳。只不过暗黑激起了他强烈的不安,而耳边呼啸的风声和远处传来的夜魔的嘶吼声更加深了这种不安和恐惧感。
他只能蜷缩在座位上,两只手死死地攥着手枪和弹夹,这是黑暗中唯一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东西。林施向满天神魔祈祷,祈求这辆破车不会撞上什么东西,祈求他能平安活下来。这是林施头一次知道将生死托付于他人手上是什么感觉。
值得庆幸的是,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一直紧咬着越野车不停追逐的夜魔越来越少了。它们时不时的就被从路旁建筑中窜出的夜魔所袭击。对于这些胆敢踏入它们狩猎领地的同类,城市中的夜魔没有丝毫的同情之心,脱离族群的夜魔就是最好的猎物。
而那些从荒野中追逐而来的夜魔当然也毫不示弱,在黑暗的城市中,一场场夜魔之间的战斗就此打响。它们的武器是最原始的尖牙和利爪,战斗的过程往往是无比的血腥和残忍,而胜利者则可以享用失败者的身体。
随着这样的情况不断增加,单个夜魔间的战斗很快演变成了族群间的战争,它们结成了不同的阵营,靠着气味来辨识敌我。一场荒野族群对阵城市族群的夜魔内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这场战争随着夜魔不断加入而愈演愈烈,它们的嘶吼声响彻云霄,断肢残躯被肆意抛洒,连空气中也充满了血腥的气味,而这些东西又吸引了其他区域的夜魔加入战团,如同一台嗡嗡作响的绞肉机,这将是一个充满血腥和杀戮的夜晚。
反而是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已经悄悄地溜出了战场,在无人发觉的角落里当起了缩头乌龟。
从关灯开始,袭击林施二人的夜魔数量急剧减少,偶有落在车上的也被金发美女用高超的车技甩了下去。直到再没有夜魔袭击他们,车速也开始逐渐减慢,引擎和轮胎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弱,逐渐消失。最后,他们以一种静谧的方式滑行在城市的街道上,如同黑夜中的幽灵一般,努力不引起任何一只夜魔的注意。当然,金发美女知道,那些陷入血腥刺激之下的夜魔们根本顾不上他们。
没一会儿,车就滑行到了一栋大楼前面。金发美女在仔细观察过周围环境之后,打开了车门,蹑手蹑脚的从驾驶位上离开,然后如同猫一样灵敏而优雅的融进夜色之中,然后溜进了大厦。不过她似乎已经忘了副驾上还坐着一个活人。
林施实在有些无语“这是什么情况?某种放置play?刚逃出生天就搞这些不太好吧。”
他决定再多等一等,情况还没有摸清,不能轻举妄动。
坐在位置上,林施又回想起刚才那段惊心动魄的追逐,现在回想起来裤裆处都有略微的湿润。不过,于此同时,还有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感觉回荡在心头。就好比是在游戏里拿到五杀,拿起手机截图的时候发现刚买的彩票中了头等奖,还没看清奖金有多少,暗恋的女孩又发来了表白短信那么爽。林施仿佛都能听见多巴胺正在冲击大脑皮层,中枢神经大放生物电的声音。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有如此多的人沉迷于极限运动,不可自拔,在生与死之间反复横跳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当然,这种感觉千万不能上头。否则容易变成莽夫一个,要时刻牢记“苟”才是赢得胜利的制胜法宝。林施暗暗地告诫自己。
不过这场战斗也反应出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个人属性可以没有,物品信息也可以没有。可连击杀提示也没有,就太不像话了吧!
从击杀第一只夜魔开始,林施就始终密切观察着它们的尸体。没有提示声,也就没有击杀提示;没有光芒,不像是可以摸尸的;没有钥匙,也没有可以开的宝箱。是什么样丧心病狂的无限世界才会连击杀奖励都没有?不能开宝箱的游戏还能算是一个游戏?
当然,可能性最高的解释就是,BUG是出现在林施自己身上的。只有他看不见自己的属性,只有他接触的武器没有信息,只有他击杀的敌人没有奖励。坑爹那这是!
”难道我是一个偷渡的黑户,所以系统把我给漏了过去?可是那个任务提示又怎么解释呢?“林施对此根本摸不着头脑。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原本消失在大厦门口不见的金发美女又如鬼魅般出现了。她还是一言不发,只是招手示意林施跟她进去。
看来是确认没有危险了。林施从位置上爬起身,照猫画虎般学着金发美女的动作,蹑手蹑脚地进入了大厦。
在她的引导下,两人穿过了两扇厚重的防盗门,然后在一段消防通道中匍匐前进,最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个位于地下二层的密室。进入其中之后,金发美女才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这个地窖是一个阔佬用来存放他那些名贵红酒的,灾变之后我花了好几个月来清理这里。”一边说着,她一边从墙角拽出一个破旧的靠垫,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半点风度和修养都没有。“主要工作就是帮他把剩下的酒全都喝完。”
话还没说完,她就丢下话头,在墙角翻找了起来。趁着这个空挡,林施仔细的打量起了周围环境。
这个前酒窖并不算大,除开放酒用的的木架,剩下的面积略大于一间车库。虽然在钢筋水泥的大楼之内,但四面的墙壁都刻意装饰成了岩壁的模样,配上应急灯幽冷的灯光看起来仿佛来到了某间法国古宅的地下酒庄。
并不大的空间又被各式各样的物资挤占了绝大部分,这里面大多数都是一箱箱的罐头,压缩饼干之类的食品和桶装的饮用水,而剩下的全是些机械零件和枪械配件。只有角落里一大堆黑乎乎的杂物才疑是是她的私人物品,刚刚才从里面掏出一个靠垫,现在又在里面不停地翻找着什么。
而这间密室的正门被几个铁柜堵得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缝隙。林施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看来金发美女为了这个庇护所废了不少的功夫,绝不是光喝红酒那么简单。
“我用那些东西把门给堵死了,即使它们听到声音也进不来。”金发美女终于从杂物堆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一个脏兮兮的瓶子。随手把瓶子扔给林施,看见他正在查看门口的铁柜,便开口解释道。
“能进来的路只有那条消防通道,出口也在地下,不会发出一点声音。那些铁柜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对了,你不尝尝吗?那老家伙虽然死得早,不过选酒的眼光还不错。”说完这话,她又坐回那个破旧的坐垫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施看。
“现在轮到你说话了。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伙计。”
林施并没有着急解释,而是拧开了瓶塞,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然后轻声回应:“我来自未来,是回来找个人的。”